太行毛大福,疡医也。一日行术归,道遇一狼,吐裹物,蹲道左。毛拾视,则布裹金饰数事。方怪异间,狼前欢跃,略曳袍服即去。毛行又曳之。察其意不恶,因从之去。未几至穴,见一狼病卧,视顶上有巨疮,溃腐生蛆。毛悟其意,拨剔净尽,敷药如法,乃行。日既晚,狼遥送之。行三四里,又遇数狼,咆哮相侵,惧甚。前狼急入其群,若相告语,从狼悉散去。毛乃归。
太行县有个专治疮伤的外科医生名叫毛大福。一天,他外出行医回家,途中遇见一只狼。这狼吐出嘴里含着的一包东西,然后蹲在路边。毛大福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用布包着的几件黄金首饰。他正感到奇怪,狼欢快地跳到他面前,轻轻地拽他的衣服,然后向前走。毛大福想离开,狼又来拽他。毛大福察觉到狼没有恶意,便跟随它走。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处洞穴,见到另一只狼躺在床上病得很重,仔细一看,它的头顶上有一个大疮,已经溃烂并长出蛆来。毛大福明白了狼的用意,于是将那只狼头上的脓血和蛆虫清理干净,像对人一样替它敷上药,然后离开。这时天色已晚,那只狼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护送他回家。走了三四里地,又遇到几只狼,咆哮着要侵害毛大福,他害怕极了。那只狼急忙赶到那些狼面前,好像在告诉它们什么话,那些狼便都跑掉了,毛大福这才安全地回到了家。
先是,邑有银商宁泰,被盗杀于途,莫可追诘。会毛货金饰,为宁所认,执赴公庭。毛诉所从来,官不信,械之。毛冤极不能自伸,惟求宽释,请问诸狼。官遣两役押入山,直抵狼穴。值狼未归,及暮不至,三人遂反。至半途遇二狼,其一疮痕犹在,毛识之,向揖而祝曰:“前蒙馈赠,今遂以此被屈。君不为我昭雪,回去搒掠死矣!”狼见毛被絷,怒奔隶。隶拔刀相向。狼以喙拄地大嗥;嗥两三声,山中百狼群集,围旋隶。隶大窘。狼竞前啮絷索,隶悟其意,解毛缚,狼乃俱去。归述其状,官异之,未遽释毛。后数日,官出行。一狼衔敝履委道上。官过之,狼又衔履奔前置于道。官命收履,狼乃去。官归,阴遣人访履主。或传某村有丛薪者,被二狼迫逐,衔其履而去。拘来认之,果其履也。遂疑杀宁者必薪,鞫之果然。盖薪杀宁,取其巨金,衣底藏饰,未遑搜括,被狼衔去也。
此前,县里有个银商名叫宁泰,在路上被强盗杀死,凶手一直未能查明。正巧毛大福卖首饰,被宁家人认出,于是将他扭送到衙门。毛大福解释了首饰的来历,但县官不信,将他关进了监狱。毛大福冤枉极了,无法自辩,只希望能宽限几天,好让他去向狼问个清楚。县官派了两个差役押着毛大福进山,来到了狼窝,但狼正好外出未归。天黑了,狼仍未回来,三人只好往回走。走到半路,遇到两只狼,其中一只头上的疮痕还在。毛大福认出这只狼,上前作揖,祷告说:“上次承蒙馈赠,如今因那些首饰被冤枉杀人。若不能替我昭雪,回去就会被活活打死!”狼见毛大福被捆,愤怒地扑向差役,差役拔刀对峙。狼便用嘴拄着地,大声地嚎叫起来,刚嚎了两三声,就看见有上百只狼从山里的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差役层层地包围起来。差役窘迫,那两只狼扑上前咬毛大福的绳子,差役明白了它们的意思,解开毛大福的绑绳,狼群才散去。差役回到衙门,叙述了见到狼的经过,县官感到惊异,但没有立即释放毛大福。几天后,县官外出,一只狼叼着一只破鞋子放在路上。县官径直前行,狼又叼着破鞋子跑到前面,再次放在路上。县官命人收起鞋子,狼才离去。县官回到衙门,暗中派人查访破鞋子的主人。有人传说某村有个叫丛薪的人,被两只狼追赶,狼叼走了他的鞋子。县官命人将丛薪拘捕到官来认,果然是他的鞋子。县官便怀疑杀死宁泰的凶手是丛薪,一审问,果然是他。原来丛薪杀死宁泰以后,偷走了他许多银子,而宁泰藏在衣服里面的首饰,他没有来得及搜刮,就被狼叼走了。
昔一稳婆出归,遇一狼阻道,牵衣若欲召之。乃从去,见雌狼方娩不下。妪为用力按捺,产下放归。明日,狼衔鹿肉置其家以报之。可知此事从来多有。
从前,有个接生婆在外出归来的路上,遇到一只狼挡住去路。狼拉住她的衣服,似乎想带她去某个地方。接生婆便跟着它走了。到了地方,原来是一只母狼正在分娩,但无法顺利生产。接生婆便帮它用力按捺,帮助它顺利生下了小狼。母狼生完小狼后,放她回家了。第二天,那只狼叼着一块鹿肉来到接生婆的家,作为报答。由此可见,这样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