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梦寻·卷一·西湖北路·智果寺

张岱 Ctrl+D 收藏本站

智果寺,旧在孤山,钱武肃王建。宋绍兴间,造四圣观,徙于大佛寺西。先是东坡守黄州,于潜僧道潜,号参寥子,自吴来访,东坡梦与赋诗,有“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之句。后七年,东坡守杭,参寥卜居智果,有泉出石罅间。寒食之明日,东坡来访,参寥汲泉煮茗,适符所梦。东坡四顾坛?,谓参寥曰:“某生平未尝至此,而眼界所视,皆若素所经历者。自此上忏堂,当有九十三级。”数之,果如其言,即谓参寥子曰:“某前身寺中僧也,今日寺僧皆吾法属耳,吾死后,当舍身为寺中伽蓝。”参寥遂塑东坡像,供之伽蓝之列,留偈壁间,有:“金刚开口笑钟楼,楼笑金刚雨打头,直待有邻通一线,两重公案一时修。”后寺破败。崇祯壬申,有扬州茂才鲍同德字有邻者,来寓寺中。东坡两次入梦,属以修寺,鲍辞以“贫士安办此?”公曰:“子第为之,自有助子者。”次日,见壁间偈有“有邻”二字,遂心动立愿,作《西泠记梦》,见人辄出示之。一日至邸,遇维扬姚永言,备言其梦。座中有粤东谒选进士宋公兆礻龠者,甚为骇异。次日,宋公筮仕,遂得仁和。永言怂恿之,宋公力任其艰,寺得再葺。

智果寺,原本是在孤山,由武肃王钱镠建造。宋代绍兴年间,因修造四圣观,便将智果寺迁徙到大佛寺西面。起初,苏东坡被贬黄州,来自於潜的僧人道潜,号参寥子,自吴越之地前来拜访他。苏东坡曾梦见与他一起赋诗,当时有“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的句子。七年后,苏东坡任杭州太守,道潜居住在智果寺,那时候智果寺内有清泉从石缝中涌出。寒食节的第二天,苏东坡来寺院里拜访道潜禅师,道潜取来泉水给他煮茶,这一切正好符合苏东坡梦中之事。苏东坡环顾四周看着祭祀的坛场,对道潜禅师说:​“我平生从没来过这里,但目光所及,都像曾经亲身经历过。从这里到忏堂,应当有九十三级台阶。​”于是二人一起登阶而数,果然像他所说的一样,于是苏东坡对道潜禅师说:​“想必我前身也是这寺中僧人,当今这寺中的僧人也都是我的同门弟子了。我死后,当舍身为寺中伽蓝,守护佛门。​”参寥便为东坡塑像,放在伽蓝神像之间供奉,并且留下四句偈语在墙壁之上,偈语是:​“金刚开口笑钟楼,楼笑金刚雨打头,直待有邻通一线,两重公案一时修。​”后来寺庙年久失修而破败。直到崇祯五年,有一个扬州秀才名叫鲍同德,字有邻的人,途经此地时寄居在此寺院中。苏东坡曾两次托梦于他,并嘱托他一定要修缮寺院。鲍同德以“我乃贫穷之士,如何能料理此事”为由而推脱了。苏东坡说:​“你只管去做这件事,自然会有相助你的人”​。第二天,鲍同德见墙上偈语中有“有邻”二字,便心中一动,发愿重修寺庙,并写下《西泠记梦》一文,见到人就给他看。一天,他来到一处官邸,遇见维扬人姚永言,于是就准备将自己旧日之梦说给他听。在座的有一位来自粤东准备赴吏部应选进士的宋兆禴,听完以后深感惊骇诧异。第二天,宋兆禴得吏部卜筮派官,他初任就赴往仁和县。姚永言极力劝说,宋兆禴承担了这一重任,智果寺因此得以再次修葺。

  时有泉适出寺后,好事者仍名之参寥泉焉。

这时恰好有泉水从寺后流出,好事者便将此泉命名为参寥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