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龙 潘牥 洪芹 赵景纬 冯去非 徐霖 徐景仁 危昭德 陈垲杨文仲 谢枋得
徐鹿卿,字德夫,隆兴府丰城县人。广泛地通晓经史,以擅长文学名于乡里,后来的学者争以他为景师。嘉定十六年(1223),参加廷试,考中进士,有关官署按其对策决定他名列第二位,详定官因其直率压抑他,结果置第十位。
刘应龙,字汉臣,瑞州高安人。嘉熙二年进士。授零陵主簿,饶州录事参军。有毛隆者,务剽掠杀人,州民被盗,遥呼盗曰:"汝毛隆也?"盗亦曰:"我毛隆也。"既,讼于官,捕隆置狱,应龙曰:"盗诚毛隆,其肯自谓?"因言于州,州不可,乃委它官,隆诬伏抵死,未几盗败,应龙繇是著名。改知崇仁县。淮西失守,江西诸州有残破者,县佐贰闻变先遁,应龙固守不去。
徐鹿卿调南安军学教授。张九成曾以直言相道被贬谪居,徐鹿卿选择他的言行,刻石树立在学校以此为校训。先辈前学周敦颐、程颢与他的弟弟程颐都在这里讲过学,徐鹿卿重申其教诲,于是理义之学又重昌明。建立养士的纲常条纪,学田多分布在溪峒,时时征赋没有准则、限度,农民为此感到痛苦不堪,徐鹿卿去抚恤民众,结果,没有拖欠租赋的人。后来盗贼作乱,围绕城邑的屋宇皆被毁坏,只有学宫幸免,故徐鹿卿说:“是没有谁来扰乱我们的。”
先是,理景久未有子,以弟福王与芮之子为皇子,丞相吴潜有异论,帝已不乐。大元兵度江,朝野震动,逐丞相丁大全,复起潜为相,帝问潜策安出,潜对曰:"当迁幸。"又问卿如何,潜曰:"臣当死守于此。"帝泣下曰:"卿欲为张邦昌乎?"潜不敢复言。未几北兵退,帝语群臣曰:"吴潜几误朕。"遂罢潜相。帝怒潜不已,应龙朝受命,帝夜出象简书疏稿授应龙,使劾潜,应龙谓:"潜本有贤誉,独论事失当,临变寡断。祖景以来,大臣有罪未尝轻肆诛戮。欲望姑从宽典,以全体貌。"帝大怒。乃按劾丁大全,请加窜斥,疏言:"内莫急于苏民瘼以固国本,外莫急于讨军实以振国威。"又言时政四事,广发禀以振民饥,通商贩以助民食,劝分富室以助官籴,严等第以核民数,稽检放以苏民穷,严戢盗以除民害。贾似道素忌潜,会京师米贵,应龙为《劝粜歌》宦者取以上闻,帝问知应龙所作,问似道米价高,当亟处之,似道访其由,亦怒应龙。迁司农少卿,寻以右谏议大夫孙附凤言,遂去国。
徐鹿卿担任福建安抚司干办公事。恰逢汀州、邵州寇盗作乱,徐鹿卿筹划备御,切中机会,对避寇者入城的人,多方赈济,民众因此无一伤亡。郡多火灾,救护有方。逢都城失火,徐鹿卿应诏上封事,说积阴之极,其征候是火,指斥宠幸便嬖、沉溺于宴会、使用小人三事尤为厉害。真德秀称赞他的气平、言论正派,有忧国爱民的诚意。改任尤溪县知县。真德秀担任泉州知州,请他在南安任职,徐鹿卿以不便养母为借口推辞。真德秀说:“志同道合,可以拯民,你还担忧什么而不来呢?”徐鹿卿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母亲,她欣然答应了这个要求。到职后,首先就罢免了没有名目的科敛负担,注明版籍,革除预借,疏决壅塞阻滞,通达冤抑,其县邑大治。真德秀不久担任福建路长官,疏列他的政绩,以劝勉各县。逢歉收年,处理得法,富有的愉快地分出财物,民众没有死亡、迁徙的。刚听说,令赴都堂审察。因为母亲丧事而离职。
景定三年,湖南饥,起提举常平。以救荒功,迁直宝章阁、广南东路转运判官。迁秘书监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副使,奏免和籴二十万石。擢权户部侍郎兼侍讲。时似道当国,百官奏对稍切直者辄黜,应龙言:"臣观今日之事,可言者多矣。迩日以来,靖恭自守者以论事为忌,指陈稍切者联翩引去,岂两省缴驳过甚,重其疑欤?抑廷臣奏对咈意,速其畏欤?朝廷清明之时,而言者已怀疑畏,臣恐正臣夺气,鲠臣吃舌,宜非盛世所有。"遂迕当路,自侍从、两省以下无不切齿。未几,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亟辞,中书舍人卢钺希指封还录黄。久之,起为江东转运使,辞。
徐鹿卿被诏赴朝廷任枢密禀议,首先议论边防事务、纸币。主管官告院,干办诸司审计司。过去的宰相之子以集英殿修撰职食祠禄,又帮司农少卿米麦,徐鹿卿说:“为什么为一人而破坏成法?”认为不能这样做。迁任国子监主簿。入朝应对,陈述六件事,说:“清除浅陋的以起事功,昭示劝惩的以收权柄,清查班著以储备真才实学,重视藩辅以保护都邑,使用闽、越之地的水军以屏防海上,集合东南的全部力量来防守长江。”理景皇帝对这些都予以赞扬、采纳。改任枢密院编修官,暂任右司,筹画枢密院西府、中书门下东府二府事宜,通而守法。恰逢右史方大琮、编修刘克庄、正字王迈因为上书言事而被贬黜,徐鹿卿以诗相赠,奏事的人一起弹劾他们,太学的学生们做《四贤诗》。担任建昌军知军,未上任,而崇教、龙会两保与建黎原、铁城的民众因积怨而兵刃相见,徐鹿卿急驰书布告他们,敛手听命。任职后,即宽赋薄敛,禁止掊克,裁汰赃滥,抑制豪强,抚恤寡孤弱小,惩罚贪官污吏,训练士卒,创建百丈寨,选练将帅、士卒,修筑城邑墙垣,治县行为大为人们信服,乡里田野都歌颂他的政绩。
南海寇作,朝廷患之,乃以显谟阁待制知广州、广东纱略安抚使。寇闻应龙至,遁去。应龙剿逐之,南海大治。特旨屡召,拜户部侍郎仍兼侍读,七上奏辞免。德祐元年,迁兵部尚书、宝章阁直学士、知赣州,兼江西兵马钤辖、青海军节度使,力辞,隐九峰。
督府横取秋苗斛面,建昌有上交五千斛的任务。徐鹿卿为此相争说:“我郡守职务可以免去,但是米得不到。”民众都担心失去徐鹿卿,请求输送米以共命运。徐鹿卿说:“民众为我打算是好的,难道我就不为民众打算吗?”最后以抗争而免除了五千斛米的负担。召他赴朝,打算出发去京,南丰发生盗乱,他捕斩渠首二十人,其他的人都不问罪。擢升度支郎官兼任右司。入对于朝,极陈时弊。改任侍右郎官兼敕令删修官,兼任右司。徐鹿卿又说当时宰相并列的弊端。宰相以甜言蜜语诱引徐鹿卿,徐退下后告诉别人说:“是牢笼,我不能为宰相的党人。”议事官以其他的事诋毁徐鹿卿,徐鹿卿主管云台观。过了一个多月,起用为江东转运判官。当年大饥,人以人肉为食,留守别之杰讳言不追问,徐鹿卿下令暗中捕拿吃人肉的人,悬尸于市示众。又奏援引真德秀为漕官时拨钱用以帮助赈给,没被向上报告。于是拿出本官司库米三千多石按半价出售,及减抵当作库息,又拿出缗钱一万七千赈送饥民,劝居民收养孤儿,每日给钱米,因此而活的孤儿有几百人。宴饮或与人集聚时不用声乐。
子元高亦举进士,知候官县。没,洪天锡叹曰:"朝廷失一御史矣。"
正当岳珂驻守当涂,制置茶盐,诡称为国谋利,横征暴敛百出,商旅不敢通行于此地,国家收入反不如其初。朝廷命徐鹿卿核实这件事,官吏争相逃窜隐匿。徐鹿卿宽定其期限,亲自审查勾考,全部了解了其实际情况。岳珂辟置贪官酷吏,开告讠干检举的风气以诬陷民众,没收他们的财产,平民李士贤有稻二千石,被囚禁了半年。徐鹿卿全部释放而劝他们将余财分给贫民,都感泣涕零,奉命而行。岳珂被罢职,任命徐鹿卿兼领太平知州,仍暂提举茶盐事。松弛征敛,减免采石与芜湖两务芦花税。江东诸郡飞蝗很多,蔽天遮日,进入当涂县境,徐鹿卿露天烧香默祷,忽飘风大起,蝗虫全部飞过淮河。别之杰密请朝廷要求徐鹿卿移任浙东提点刑狱,加直秘阁,兼任提举常平。徐鹿卿倡议罢去浮盐经界卤地,先撤相家所筑,被捕者自己说:“我是相府人。”徐鹿卿说:“行法一定得从近依富贵的人开始。”最后还是依法处罚。丞相史弥远的弟弟担任温州通判,用韩世忠家传的珍宝玩物获利,籍没之,徐鹿卿奏请削夺了他的官职。
潘牥字庭坚,福州闽人。端平二年策进士,牥对曰:"陛下承休上帝,皈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荷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奴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母无怒,不可得也。"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宜厚东海之恩,裂淮南之土,以致人和。"时对者数百人,庭坚语最直。
起初,徐鹿卿邀请衢州推官冯惟说来婺州断狱案,冯惟说平素廉洁、直率,到后则辨别曲直,查出湮没已久的禁查之事。大家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快,正值乡人聚集一起提意见,于是嘱请弹劾冯惟说。州官索要告发冯惟说的盖有手印的文书,冯惟说笑道:“是不是还可以任官呀?”自己在盖有手印的状纸上题诗后离开了。衢州郑逢辰因错误地举荐了人,徐鹿卿因为委任使者不当,两人相继自己奏请免职,又相互和诗酬唱。御史把他们二人弹劾、罢免。后任泉州知州,改任赣州知州,都辞不就职。迁任浙西提点刑狱,江、淮都大坑冶,都因有病而力辞不就,于是主管玉局观。到召令还职,又辞,改任直宝章阁,担任宁国府知府,提举江东常平,又辞。
会殿中侍御史蒋岘劾方大琮、刘克庄、王迈前倡异论,并诬牥姓同逆贼,策语不顺,请皆论以汉法。牥调镇南军节度推官、衢州推官,历浙西提举常平司。迁太学正,旬日,出通判潭州。日食,应诏上封事曰:"熙宁初元日食,诏郡县掩骼,著为令。故王一扌不浅土,其为暴骸亦大矣。请以王礼改葬。"又移书丞相游似申言之,似心善其言,方将收用之,而牥卒。
淳..三年(1243),徐鹿卿以右司召还,还是辞而不就。丞相杜范送书信给他说:“直道不能被人所容,使人击节叹息。你不出任就职,难道是因为冯惟说的缘故吗?冯惟说即将有新的任命了。”徐鹿卿于是才出来任职。升任太府少卿兼右司。入朝应对,奏请稳定国本,端正纪纲,定立规模,“时事多艰,人心易摇,既没有独立承担重任的大臣,又没有守节伏义的儒士,希望早决定大计”。理景皇上赞扬了他的议论,兼任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任崇政殿说书。一年以后,暂兼任吏部侍郎。当时人们议论要求执政分别治理兵事与财政,徐鹿卿坚持认为不行。因为疾病而请求担任祠官,迁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发运副使。执意请求祠职,理景皇帝诏谕丞相挽留他。召他暂任兵部侍郎,力求辞任,皇上诏令丞相以书信招他入朝,徐鹿卿到后,又极言君子小人,切于当世的时务。兼任国子祭酒,暂任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兼理权给事中。徐鹿卿说:“琐闼细小的官吏没有什么不应当过问的,近年,朝廷命令已下而给舍等官员不得而知,请求恢复旧制。”诏令按奏请的做。
洪芹,尚书右仆射适之曾孙,以大父泽入官,甫更调,登进士第。自南平司法改钦州教授。部使者爱其才,先后并荐之,有旨召审察。丁内外艰。入主省架阁,迁太学博士。轮对,发明絜矩之道。擢国子博士,出通判南剑,入为太常博士,累迁将作少监。属词臣无当上意,慨然思得天下士,丞相程元凤言当今地望无逾洪芹者,进兼翰林,权直秘书少监。
理景皇上对他诚恳地关心,以致渐渐引起越来越多的人妒忌,有的撰拟假的奏疏托请徐鹿卿给以传递,屡次诋毁宰相以及各种大小官员,徐鹿卿开始不知道,后来就在皇上面前洗刷自己,请求罢去官职,理景皇上对他说:“你离职而去,正好中了奸人的计谋。”诏令临安府根绝捕拿造假疏的人,因事件与一些有势力的要人有牵连,狱事没有依法追查到底。迁升礼部侍郎后,徐鹿卿多次上疏辞职告老还乡,授任宝章阁待制,担任宁国府知府,而以年龄大了要求告老的奏疏上了五次,没有被批准,提举鸿禧观,于是致仕,进升华文阁待制。死时,遗表送闻,赠赐四官。
开庆元年,升直学士院,继权礼部侍郎、中书舍人。属兵兴,帝悟柄任非人,自贻国祸,诏书所至,闻者奋激,盖芹所草也。丁大全罢相,出典乡郡。芹迁礼部侍郎,缴奏:"大全鬼蜮之资,穿窬之行,暴戾淫黩,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浊乱朝纲。乞尽从谏臣所请,追官远窜,以伸国法,以谢天下。"沈炎乘上怒,攻丞相吴潜,芹独缴奏曰:"方国本多虞,潜星驰赴阙,理纷镇浮,陈力为多。一旦视为弁髦,得无如《诗》所谓'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乎?"慷慨敢言,天下义之。
徐鹿卿居家忠孝友睦,喜怒不表露于形,恩怨都能泯灭不言,景族亲属,乡里党人,都得欢喜之心。担任官职廉洁、简约、清正、严峻,不随便拿取一点点东西,一栋草庐刚能遮挡风雨。所写的著作有《泉谷文集》、奏议、讲义、《盐楮议政稿》、《历官对越集》,手编《汉唐文类》、《文苑菁华》,谥号“清正”。
迁礼部侍郎,帝锐意乡用而以论去,退寓永嘉,怡然自适。咸淳初,起知宁国府。卒。有文集。
洪天锡,字君畴,泉州晋江县人。是宝庆二年(1226)的进士。授任为广州司法,长吏盛气凌人地对待僚属,洪天锡对此纠正指责的很多。因妻子死而辞职服丧,免丧后,调任潮州司理。势豪之家抢夺贫民的田地,洪天锡把这事告诉潮州知州,势豪之家渐返还民田。
赵景纬字德父,临安府于潜人。少勤学,弱冠得周惇颐、程颢兄弟诸书读之,恨不及登朱熹之门。熹门人叶味道谓之曰:"度正,吾党中第一人。"遂往见,首诲以求放心为本。由是往来味道、正之间,研索益精。入太学,登淳祐元年进士第。授江阴军教授,诸生守其榘度。丁母忧,以禄不逮养,服阕不调。作《读易庵悬霤山》。江东提点刑狱吴势卿辟为干办公事,不就。召为史馆检阅,辞,不许;乞换待次教授,不许;乞岳祠,又不许;乞致仕,不报。有旨特与改合入官,主管崇道观,三辞,不许。景定元年,特授秘书郎,两辞,不许。迁著作郎,辞,不许。以疾丐祠,差主管佑神观兼史馆校勘。史成,两乞外祠,进直秘阁,与在外宫观,辞职名,不许。差主管崇禧观。
将帅方大琮担任真州判官,留洪天锡置于幕府。改任官职为古田县知县。行乡饮酒礼。县邑大乱,上诉的很多,洪天锡剖析决断没有留下疑难积案。有依靠王府势力而杀人的,洪天锡诛惩他们毫不宽恕。调任建宁府通判。遇大水灾,擅自打开常平仓发粮赈济饥民。擢升诸司粮料院,拜任为监察御史兼说书。多次上奏疏说:“天下的祸患有三种:即宦官、外戚、小人。”弹劾董宋臣、谢堂、厉文翁,理景力护厉文翁,洪天锡又说:“不斥逐厉文翁,一定会牵连到王府受累。”理景皇上令吴燧宣旨告谕多次,洪天锡力争,说:“贵戚厉文翁作奸犯科,根底稳固,盘根错节,乃迟回护惜,不想把他绳之以法,他的气焰会更加嚣张,纲常法纪会更加被破坏,到以后祸事已成,虽想惩治他也不行了。”理景皇上又传出御笔札令,要洪天锡改易奏疏,希望自己戒饬检点。洪天锡又说:“自古奸人虽然凭借势力作恶,其心里未曾不担忧皇上知道这些事,假如皇上知道而只是训诫一番,那么就会凭借势力作恶越猖狂,反而不如不知道的为好。”五次上奏章,结果,被逐出关待罪。诏令二人已改变成命而处罚,董宋臣继续留用。洪天锡说:“我留则董宋臣就必须逐去,董宋臣留任,那么我就应被斥逐,希望皇上早赐诏书裁断。”过了一个多月,天下雨时伴有土,洪天锡以其异象为缘由,坚持说明阴阳、君子小人之所以要辨别清楚,又说要修整内司中之害民的人。
台州守王华甫建上蔡书院,礼景纬为堂长,以疾辞。依旧职差知台州,两辞,不许,趣命益严。至郡,以化民成俗为先务,首取陈述古《谕俗文》书示诸邑,且自为之说,使其民更相告谕、讽诵、服行,期无失坠。约束官吏扰民五事。取《孝经庶人章》为四言咏赞其义,使朝夕歌之,至有为之感涕者。举遗逸车若水、林正心于朝。旌孝行,作《训孝文》以励其俗。平重刑,惩哗讦,治豪横。建黄岩县社仓六十有六。浚河道九十里,筑堤路三十里。节浮费,为下户代输秋苗。奏蠲五邑坊河渡钱。
蜀中地震,江浙、福建一带发大水,洪天锡又说:“上下穷困如空,远近地区都怨愤疾苦,唯独贵戚、宠幸宦官享受富贵。全天下的人都穷困又怨恨,难道陛下能单独与几十个人共享天下吗?”正逢吴地百姓仲大论等连连上诉董宋臣抢夺他们的田产,洪天锡要下属调查处理这件事,而御前提举所移送来的文书称这些田属皇帝御庄,不当告知有司处理,仪鸾司也拿出文牒证为常平田。洪天锡说:“御史是以昭雪冤狱,常平是以平均徭役,如果宦官得以控制它们,那么,内、外台官可以废除,这还能说国家有法纪、纲常吗?”于是重新弹劾董宋臣与卢永升而历数他的罪恶,理景皇上还尽力袒护他们。洪天锡又说:“修整内司供缮修而已,近年动不动就说‘御前’,奸赃的老官吏,缉捕的凶首,都一一窜名于御前之中,以御前为幌子,则有司不得动手依法惩治他们,狡猾者为他们出谋献计,暴乱者助纣为虐,其辗转受害的都是良民。希望不要使史臣在史书上写道‘:内司宦官的横暴自今开始。’”为此他上奏疏六七次,最后请求退还御史印,说:“贤明的皇上应当为后人除害,不应当遗留祸患给后人。现在朝廷轻视给舍台谏等监察官,轻视百司庶府,而北司宦官独受重用,仓卒之际,我实在恐惧。”洪天锡的言论虽然没有完全被皇上接受照办,然而,最终董宋臣等宦官阉人不能窃弄皇上的威风权柄,这都是洪天锡的努力所致,而洪天锡也因此离开了朝廷。改任大理少卿,再迁升太常,都不愿接受任命。
斯年之内,乞归田里者再。进考功郎官,再辞,不许。兼沂靖惠王府教授,辞,不许。是冬,四辞新命,且乞祠,皆不许。乃乞于赤城、桐柏之间采药著书,庶几有补后学,使病废之身不为无用于圣世,不许。御笔兼崇政殿说书,三辞,不许。乃造朝,侍缉熙殿,以《易》进讲,论"圣人体元之妙在惟几,人君得此,则天下有治而无乱,人事有吉而无凶矣"。又曰:"惕厉祗惧,乃天心之所存。圣人先处于忧,故能无忧,先处以危,故能无危;若乃先自处于安乐,则忧危乘之矣。"又论监司守令,其说曰:"知人之难,自古已然。人才乏使,莫今为甚。或观望而挠于势,或阿私而徇于情,或是非不公而以枉为直,或毁誉失实而以污为廉。遂使举刺不当,不足以服天下之心。与其纠劾于有罪之后,而未必尽得其情;孰若精择于未用之先,而使之各称其职。"
改命洪天锡担任广东提点刑狱,五次推辞不就。第二年,起用他任潭州知州,好久以后他才到任。缉拿盗贼,尊敬先贤,过一年多,潭州大治。担任直宝谟阁,迁升广东转运判官,断决疑狱,弹劾贪官污吏,治理财赋,都有法则。召任为秘书监兼侍讲,以耳朵听力不灵敏而推辞,升任秘阁修撰、福建转运副使,又推辞。度景即位,以侍御史兼侍读职诏令回朝,多次推辞,没有获准。在去京城的路上,监察御史张桂弹劾而罢免了他。于是上疏奏明所想说的病害民众的五件事,分别为公田、关子、银纲、盐钞、赋役。又说:“在朝廷没有严惮的士大夫,何以停息奸谋?遇事没有敢谏诤的臣僚,何以面对大节?人物稀少疏阔,精采销削软弱,隐瞒懒惰,怜惜自己的人多,忘身殉国的人少。”进升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加显文阁待制、湖南安抚使、任潭州知州,改知漳州,都力辞不就。
彗出于柳,景纬应诏上封事曰:
后年,洪天锡改任福建安抚使,尽力推辞,未获批准。亭户买盐以致有的家破人亡,洪天锡首先罢除了此事,民众做佛事以报答他。罢免上贡荔枝事。召任刑部尚书,诏令宪守之臣急速去召他到京任职,没有赴任。好久以后,进升显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三次下御札诏令催促他,又力求推辞。过了一年多,进升华文阁直学士,仍旧任宫观祠职,不久告老退职,加升端明殿学士,转一官阶。因疾病免职,草拟遗表以规谏皇上、丞相。度景为此震惊,并去悼念他,特赠正议大夫,谥号“文毅”。
今日求所以解天意者,不过悦人心而已。百姓之心即天心也。锢私藏而专天下之同欲,则人不悦。保私人而违天下之公议,则人不悦。闾阎之糟糠不厌,而燕私之供奉自如,则人不悦。百姓之膏血日朘,而符移之星火愈急,则人不悦。不公于己而欲绝天下之私,则人不悦。不澄其源而欲止天下之贪,则人不悦。夫必有是数者,斯足以召怨而致灾。
洪天锡言行举止有准绳、原则,居官清廉、正直,临事时是非问题从不马虎,从不屈服于人。所写的著作、奏议有《经筵讲义》《进故事》《通祀辑略》《味言发墨》《阳岩文集》。
愿陛下捐内帑以绝壅利之谤;出嫔嫱以节用度之奢。弄权之貂寺素为天下之所共恶者,屏之绝之;毒民之恩泽侯尝为百姓之所愤者,黜之弃之。择忠鲠敢言之士置之台谏,以通关鬲之壅;选慈惠忠信之人使为守宰,以保元气之残。又必稽乾、淳以来,凡利源窠名之在百司庶府者,悉隶其旧,以济经用之急;公田派买不均之敝,听民自陈,随宜通变,以安田里之生。则人心悦、天意解矣。人之常情,惧心每发于灾异初见之时,不能不潜移于谄谀交至之后。万一过听左右宽譬之言,曲为它说以自解,毛举细故以塞责,而恐惧之初心弛,则下拂人心,上违天意,国之安危或未可知。
又曰:"损玉食,不若损内帑、却贡奉之为实。避正朝,不若塞幸门、广忠谏之为实。肆大眚固所以广仁恩,又不若择循良、黜贪暴之为实。盖天意方回而未豫,人心乍悦而旋疑,此正阴阳胜复之会,眷命隆替之机也。"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辞,不许。转对,言:"愿明辨义利之限,力破系吝之私,以天自处而绝内外之分,以道制欲而黜耳目之累。毋以闺闼之贱干公议,毋以戚畹之私紊国常。"乞归田里,不许。拜太府少卿,兼职仍旧,再辞,不许。复上疏乞归,不许。
以直敷文阁知嘉兴府,辞,仍乞奉祠,皆不许。咸淳元年至郡,首以护根本、正风俗为先务。三乞辞,不许。拜景正少卿,御笔兼侍讲,辞,不许。乃还家,三乞祠,御笔趣行,犹乞宽告,不许。至国门,御笔兼权工部侍郎,时暂兼权中书舍人,三辞,不许。以《礼记》进讲,开陈敬恕之义。封还滥恩词头,帝从之。又言:"损德害身之大莫过于嗜欲,而窒嗜欲之要莫切于思。居处则思敬,动作则思礼,祭祀则思诚,事亲则思孝。每御一食,则思天下之饥者。每服一衣,则思天下之寒者。嫔嫱在列,必思夏桀以嬖色亡其国。饮燕方欢,必思商纣以沈湎丧其身。念起而思随之,则念必息。欲萌而思制之,则欲必消。志气日以刚健,德性日以充实,岂不盛哉。"
又曰:"雷发非时,窃迹今日之事而有疑焉。内批叠降而名器轻,宫阃不严而主威亵,横恩之滥已收而复出,戢贪之诏方严而随弛。宫正什伍之令所以防奇邪,而或纵于乞怜之卑祠。缁黄出入之禁所以严宸居,而间惑于禬禳之小数。以至弹墨未干,而抆拭之旨已下;驳奏未几,而捷出之径已开。命令不疑,则阳纵而不收。主意不坚,则阴闭而不密。陛下可不思致灾之由,而亟求所以正之哉?愿清其天君,以端出治之源;谨其号令,以肃纪纲之本。毋牵于私恩而挠公法,毋迁于迩言而乱旧章,去谗而远色,贱货而贵德,则人心悦而天意得,可以开太平而兆中兴也。"
进权礼部侍郎兼修玉牒,再辞,不许。升兼侍读,辞,不许。进《圣学四箴》:一曰惜日力以致其勤,二曰精体认以充其知,三曰屏嗜好以专其业,四曰谨行事以验其用。五乞归田里,帝勉留之,请益力。特授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辞,不许,乃还家。召为中书舍人,三辞,不许,请益力。进显文阁待制,依所乞予祠,辞职名,不许,遂差提举玉隆万寿宫。有疾,谢医却药,曰:"使我清心以顺天命,毋重恼我怀。"拱手三揖乃卒。诏特赠四官至中奉大夫,谥文安。景纬天性孝友,雅志冲淡,亲没无意仕进,故其立朝之日不久云。
冯去非字可迁,南康都昌人。父椅字仪之,家居授徒,所注《易》、《书》、《诗》、《语》、《孟》、《太极图》,《西铭辑说》,《孝经章句》,《丧礼小学》,《孔子弟子传》,《读史记》及诗文、志录,合二百余卷。
去非,淳祐元年进士。尝干办淮东转运司,治仪真,欧阳脩东园在焉,使者黄涛欲以为佛寺,时已许荐,去非力争不得,宁不受使者荐,谒告而去。宝祐四年,召为景学谕。丁大全为左谏议大夫,三学诸生叩阍言不可。帝为下诏禁戒,诏立石三学,去非独不肯书名碑之下方。监察御史吴衍、翁应弼劾诸生下狱,去非复调护景学生之就逮者。未几,大全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蔡抗去国,去非亦以言罢。归舟泊金、焦山,有僧上谒,去非不虞其为大全之人也,周旋甚款。僧乘间致大全意,愿毋遽归,少俟收召,诚得尺书以往,成命即下。去非奋然正色曰:"程丞相、蔡参政牵率老夫至此,今归吾庐山,不复仕矣,斯言何为至我!"绝之,不复与言。
徐霖字景说,衢州西安人。年十三,有志圣人之道,取所作文焚之,研精《六经》之奥,控赜先儒心传之要。淳祐四年,试礼部第一。知贡举官入见,理景曰:"第一名得人。"嘉奖再三。登第,授沅州教授。
时宰相史嵩之挟边功要君,植党颛国。霖上疏历言其奸深之状,以为:"其先也夺陛下之心,其次夺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夺豪杰之心。今日之士大夫,嵩之皆变化其心而收摄之矣。且其变化之术甚深,非章章然号于人使之为小人也。常于善类择其质柔气弱易以夺之者,亲任一二,其或稍有异已,则潜弃而摈远之,以风其余。彼以名节之尊不足以易富贵之愿,义利之辨亦终暗于妻妾宫室之私,则亦从之而已。"疏奏,见者吐舌,为霖危之。未几,嵩之匿父丧求起复,君子并起而攻之,上大感悟。
丞相范钟进所召试馆职二人,上思霖之忠,亲去其一,易霖名。及试,则曰:"人主无自强之志,大臣有患失之心,故元良未建,凶奸未窜。"是时,丞相杜范已薨,而钟虽得位,畏奸人覆出为己祸故也。擢秘书省正字,霖辞不获命,遂就职。会日食,霖应诏上封事曰:"日,阳类也,天理也,君子也。吾心之天理不能胜乎人欲,朝廷之君子不能胜乎小人。宫闱之私暱未屏,琐闼之奸邪未辨,台臣之讨贼不决,精祲感浃,日为之食。"又数言建立太子。迁校书郎。七年夏,大旱,霖应诏言:"谏议大夫不易则不雨,京兆尹不易则不雨。"不报,去国。上遣著作郎姚希得留之,不还。御笔改合入官,乃改宣教郎。霖屡辞,曰:"向为身死而不敢欺其君父,今以官高而自眩于平生,失其本心,何以暴其忠志?"又曰:"志贵乎洁,忠尚乎精,即有取,则自蹈于垢污矣。"
八年夏,添差通判信州,霖皆力辞,竟未拜,改秩之命故也。寻令守臣勉谕之,特改宣教郎、主管云台观,霖乃拜受。十二年,迁秘书省著作郎,累辞,不许。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上曰:"今日所当言者,当备陈之。"霖复以正太子名为言,又奏:"万化之本在心,存心之法在敬。"兼权尚左郎官,兼崇政殿说书。乃上疏言:"叶大有阴柔奸黠,为群憸冠,不宜久长台谏,乞斥去。"不报。兼权左司。霖知无不言,于是谗嫉者思以中伤,而上亦不悦。乞补外,知抚州。祠先贤,宽租赋,振饥穷,诛悍将,建营砦,几一月而政举化行。以言去,士民遮道,不得行,及暝,始由径以出。
宝祐元年,差知衡州。三年,当之官,遂辞,差知袁州。五年,丁外艰,哀毁号绝,水浆不入口七日。明年开庆元年,差主管崇禧观。景定二年,知汀州。明年,卒。将终,语其长子心亨曰:"有生必有死,自古圣贤皆然,吾复何憾。"尚书省请加优异,诏与一子恩泽。度景赐祭田百亩,以旌直臣。霖间居衢,守游钧筑精舍,聘霖为学者讲道,是日听者三千余人。
徐景仁字求心,信之永丰人。淳祐十年进士。历官为国子监主簿。开庆元年,伏阙上书曰:
赏罚者,军国之纲纪。赏罚不明,则纲纪不立。今天下如器之欹而未坠于地,存亡之机,固不容发。兵虚将惰,而力匮财殚,环亮四境,类不足恃;而所恃以维持人心、奔走豪杰者,惟陛下赏罚之微权在耳。权在陛下,而陛下不知所以用之,则未坠者安保其终不坠乎?臣为此惧久矣。
陛下当危急之时,出金币赐土田,授节钺,分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赏。故当悉心效力,图报万分可也。而自干腹之兵越江逾广以来,凡阅数月,尚未闻有死战阵、死封疆、死城郭者,岂赏罚不足以劝惩之耶?今通国之所谓佚罚者,不过丁大全、袁玠、沈翥、张镇、吴衍、翁应弼、石正则、王立爱、高铸之徒,而首恶则董宋臣也。是以廷绅抗疏,学校叩阍,至有欲借尚方剑为陛下除恶。而陛下乃释而不问,岂真欲爱护此数人而重咈千万人之心?天下之事势急矣,朝廷之纪纲坏矣。若误国之罪不诛,则用兵之士不勇。今东南一隅天下,已半坏于此数人之手,而罚不损其豪毛。彼方拥厚赀,挟声色,高卧华屋,而使陛下与二三大臣焦心劳思,可乎?三军之在行者,岂不愤然不平曰:"稔祸者谁欤,而使我捐躯兵革之间?"百姓之罹难者,岂不群然胥怨曰:"召乱者谁欤,而使我流血锋镝之下?"陛下亦尝一念及此乎?
又极论边事,谓惠亵而威不振。论董宋臣盘固日久,蒙蔽日久。又请"使有言责者皆得以尽其言,则国论伸而国威振,臣虽屏处山林,亦有生气"。迁国子监丞、秘书省著作佐郎,主管崇禧观。迁考功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进读《敬天图》。迁太府少卿兼侍讲、兼侍立修注官,迁太常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知宁国府。监察御史郭阊论罢。
德祐元年,起授吏部侍郎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兼提领丰储仓所,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侍左待郎。乞假督府名称往本州同守臣防拓,不允。权礼部尚书兼益王府赞读。卫益王走海上,厓山兵败,死焉。
危昭德,邵武人。宝祐元年进士。历官为史馆检阅校勘、武学谕、景正寺簿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疏言:"国之命在民,民之命在士大夫。士大夫不廉,朘民膏血,为己甘腴,民不堪命矣。"又言:"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利害之实,究安危之本,明诏郡国,申严号令,俾急其所急,凡荒政之当举者,不可一日而置念;缓其可缓,凡苛赋之肆扰者,易为此时之宽征。固结人心,乃所以延天命也。"又言:"愿陛下举考课之事,内以责诸弹纠之职,外以责诸监司、郡守之计。贪浊昏庸,固在必惩。廉能正直,尤当示劝。察之精则黜陟之咸服,行之力则观听之具孚,而课吏之实得矣。"
进兼侍讲。又言:"民者,邦之命脉,欲寿国脉,必厚民生,欲厚民生,必宽民力。"且条上厉民四敝。又言:"愿陛下为万世根本之虑,为一时仓卒之防,必求安节之亨,毋招不节之咎,节之又节,则宫闱之费差省,帑藏之积自充,上用足而下不匮矣。"又乞"察欣瘁休戚之故,酌利害损益之宜,孰为当因,孰为当革,孰为可罢,孰为可行,则折衷泉货而远近便,开通关梁而商贾行。下修身奉法之诏,而吏得自新;出输仓助贷之令,而民免贵籴;窒墨敕之门,而无官府黜陟之异;止输台之议,而无疆界彼此之分,则气脉苏醒、意向翕合矣"。
迁起居舍人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寻迁殿中侍御史、侍御史。谏作景阳宫。权工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乞致仕,特转一官。昭德在经筵,以《易》、《春秋》、《大学衍义》进讲,反覆规正者甚多。所著《春山文集》。
子彻孙,咸淳元年进士。
陈垲字子爽,嘉兴人。历京湖制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差知德安府,加直宝谟阁、江西提点刑狱,改直敷文阁、提举千秋鸿禧观,转司农寺丞、主管崇道观、知安庆府。召赴阙,加直显谟阁、湖南提点刑狱。再召为右司郎官,加直宝文阁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改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抚司事。召为右司郎官,进直龙图阁、浙西提点刑狱,迁司农少卿,以秘阁修撰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副使,迁大理卿,进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淮、浙发运使。
户部侍郎赵必愿举垲最,诏特转一官,迁太府卿、司农卿,权工部侍郎兼同详定敕令官,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入奏,言:"愿陛下转移世道之枢机,砥砺士大夫之廉耻,使知名义为重,利禄为轻。久去国以恬退闻者召之,久立朝以更迭请者从之,甘言容悦者必斥,真情丐闲者勿留。如此,则君臣上下皆以真实相与,四维既张,士大夫难进易退之风,当见于圣世,人才幸甚!"又言:"请以从官仿古昔人从出藩之意,其从臣为诸路宪漕,则以提点刑狱使、转运使系衔,假之'使'名,示与庶官别,仍乞除授自臣始。"自是屡言于帝前,不许。以言罢。
未几,进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改知太平州兼江东转运副使。请蠲放诸郡灾伤。加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寻提领江、淮茶盐所兼知太平州。发公帑代三县输折丝帛钱五十万九千三百六十余贯。又作浮淮书堂以处两淮之民而教之。进显谟阁待制、知广州,权兵部尚书,又进宝章阁直学士、知婺州,迁权户部尚书,寻为真,时暂兼吏部尚书,以宝文阁学士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召赴阙,以旧职提举太平兴国宫,加龙图阁学士,依旧宫观。久之,加端明殿学士。咸淳四年,卒,谥清毅。
垲屡历麾节,军民爱戴,幕客盛多,而垲又乐荐士。所著《可斋瓿稿》二十卷。
杨文仲字时发,眉州彭山人。七岁而孤。母胡,年二十有八,守节自誓,教养诸子。文仲既冠,以《春秋》贡,其母喜曰:"汝家至汝,三世以是经收效矣。"
淳祐七年,文仲以胄试第一入太学。九年,又以公试第一升内舍。时言路颇壅,因季冬雷震,首帅同舍叩阍极言时事,有曰:"天本不怒,人激之使怒。人本无言,雷激之使言。"一时争传诵之。升上舍,为西廊学录。丞相谢方叔尝问文仲曰:"今日何事最急?"对曰:"国本未建,莫大于此。上意未喻,当以死请可也。"宝祐元年,登进士第。丁母忧,释服,属从叔父栋守婺州罢归,寓余杭,文仲往问伊、洛之学。
调复州学教授。转运使印应飞辟入幕。明嫠妇冤狱,应飞悉从文仲议,且荐之。荆湖宣抚使赵葵署文仲佐分司幕。姚希得、江万里合荐文仲学为有用。辟四川宣抚司准备差遣,添差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召为户部架阁,迁太学正,升博士。时栋为祭酒,讲学益诣精邃。迁国子博士。丐外,添差通判台州。故事,守贰尚华侈,正月望,取灯民间,吏以白,文仲曰:"为吾然一灯足矣。"劭农东郊,守因欲泛湖,文仲即先驰归。添差通判扬州。牙契旧额岁为钱四万缗,累政增至十六万,开告讦以求羡。文仲曰:"希赏以扰民,吾不为也。"卒增十八界一而已。制置使李庭芝檄主管机宜文字。时有沙田,使者欲举行之,文仲力争,以为:"事不可妄兴,盖与民之惠有限,不扰之惠无穷。江北风寒之地,民力竭矣,为利几何,安忍重扰吾民乎!"事遂不行。
召为景学博士。郊祀,摄圜坛子阶监察御史。近辅兵变水患,轮对,言:"皇天眷命,垂四百年,天命久熟之余,国脉癃老之候,此岂非一大喜惧之交乎?愿陛下一初清明,自作主宰。"又曰:"春多沈阴,岂但麦秋之忧。于时为《》,尤轸苋陆之虑。天目则洪水发焉,苏、湖则弄兵兴焉。峨冠于于,而每见大夫之乏使;佩印累累,而常虑贪渎之无厌。将习黄金横带之娱,兵疲赤籍挂虚之穴。蚩蚩编氓,得以轻统府;琐琐警遽,辄以忧朝廷。设不幸事有大于此者,国何赖焉?"帝竦听,顾问甚至。迁太常丞,寻兼权仓部郎官,兼崇政殿说书,迁将作少监,又迁将作监。
文仲在讲筵,每以积成感动,尝进读《春秋》,帝问五霸何以为三王罪人,文仲奏云:"齐桓公当王霸升降之会,而不能为向上事业,独能开世变厉阶。臣考诸《春秋》,桓公初年多书'人',越二十年,伐楚定世子之功既成,然后书'侯'之辞迭见,此所以为尊王抑伯之大法。然王岂徒尊哉?盖欲周王子孙率修文、武、成、康之法度,以扶持文、武、成、康之德泽,则王迹不熄,西周之美可寻,如此方副《春秋》尊王之意。"帝曰:"先帝圣训有曰:'丝竹之乱耳,红紫之眩目,良心善性,皆本有之。'又曰:'得圣贤心学之指要,本领端正,家传世守,以是而君国子民,以是而祈天永命,以是而贻谋燕翼。'大哉先训,朕朝夕服膺。"时帝以疾连不视朝,文仲奏:"声色之事,若识得破,元无可好。"帝敛容端拱久之。
盛夏,建景阳宫,坏徙民居,畿甸骚然。文仲疏谏:"移闾阎之聚,为香火之庭,不得为善计矣。陛下绍祖景之位,岂以黄、老之居为轻重哉。"翼日面奏,益恳至,丞相贾似道怒曰:"杨文仲多言!"绍卿监以上荐人才,文仲荐陈存、吕折、钟季玉等十有八人,名士二人,金华王柏、天台车若水也。兼国子司业,兼侍立修注官。又以救太学教谕彭成大迕似道,主管崇禧观,出知衡州。运饷有法而民不扰,以所当得米八千石立思济仓。召为秘书少监,寻兼崇政殿说书。以疾乞致仕,不许。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迁太常少卿兼国子司业,迁起居舍人。
瀛国公即位,授权工部侍郎兼权侍右郎官,寻兼给事中。有事明堂,议以上公摄行,文仲议曰:"今祗见天地之始,虽在幼冲,比即丧次,已胜拜跪,执礼无违,所当亲飨。"时丞相王爚、陈宜中不协,文仲上疏言:"事危且急矣。祖景所深赖,亿兆所寄命,在乎二相,苟以不协之故,今日不战,明日不征,时不再来,后悔何及!"寻兼国子祭酒。请谥金华何基及柏。时大元兵度江,畿甸震动,朝士多弃去者,侍从班惟文仲一人,诏旌在列不去者二阶。文仲疾益甚,丐祠,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三上章乞致仕,改知泉州。因将家逾岭南待次,卒,而宋亡矣。有《见山文集》焉。
谢枋得,字君直,信州弋阳人也。为人豪爽。每观书,五行俱下,一览终身不忘。性好直言,一与人论古今治乱国家事,必掀髯抵几,跳跃自奋,以忠义自任。徐霖称其"如惊鹤摩霄,不事笼絷。"
宝祐中,举进士,对策极攻丞相董槐与宦官董宋臣,意擢高第矣,及奏名,中乙科。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明年复出,试教官,中兼经科,除教授建宁府。未上,吴潜宣抚江东、西,辟差干办公事。团结民兵,以扞饶、信、抚,科降钱米以给之。枋得说邓、传二社诸大家,得民兵万余人,守信州,暨兵退,朝廷核诸军费,几至不免。
五年,彗星出东方,枋得考试建康,擿似道政事为问目,言:"兵必至,国必亡。"漕使陆景思衔之,上其稿于似道,坐居乡不法,起兵时冒破科降钱,且讪谤,追两官,谪居兴国军。咸淳三年,赦,放归。德祐元年,吕文焕导大元兵东下鄂、黄、蕲、安庆、九江,凡其亲友部曲皆诱下之,遂屯建康。枋得与吕师夔善,乃应诏上书,以一族保师夔可信,乞分沿江诸屯兵,以之为镇抚使,使之行成,且愿身至江州见文焕与议。从之,使以沿江察访使行,会文焕北归,不及而反。
以江东提刑、江西招谕使知信州。明年正月,师夔与武万户分定江东地,枋得以兵逆之,使前锋呼曰:"谢提刑来。"吕军驰至,射之,矢及马前。枋得走入安仁,调淮士张孝忠逆战团湖坪,矢尽,孝忠挥双刀击杀百余人。前军稍却,后军绕出孝忠后,众惊溃,孝忠中流矢死。马奔归,枋得坐敌楼见之,曰:"马归,孝忠败矣。"遂奔信州。师夔下安仁,进攻信州,不守。枋得乃变姓名,入建宁唐石山,转茶坂,寓逆旅中,日麻衣蹑履,东乡而哭,人不识之,以为被病也。已而去,卖卜建阳市中,有来卜者,惟取米屡而已,委以钱,率谢不取。其后人稍稍识之,多延至其家,使为弟子论学。天下既定,遂居闽中。
至元二十三年,集贤学士程文海荐宋臣二十二人,以枋得为首,辞不起。又明年,行省丞相忙兀台将旨诏之,执手相勉劳。枋得曰:"上有尧、舜,下有巢、由,枋得名姓不祥,不敢赴诏。"丞相义之,不强也。二十五年,福建行省参政管如德将旨如江南求人材,尚书留梦炎以枋得荐,枋得遗书梦炎曰:"江南无人材,求一瑕吕饴甥、程婴、杵臼厮养卒,不可得也。纣之亡也,以八百国之精兵,而不敢抗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兴灭继绝谢天下。殷之后遂与周并立。使三监、淮夷不叛,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夫女真之待二帝亦惨矣。而我宋今年遣使祈请,明年遣使问安。王伦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谓梓宫可还,太后可归。终则二事皆符其言。今一王伦且无之,则江南无人材可见也。今吾年六十余矣,所欠一死耳,岂复有它志哉!"终不行。郭少师从瀛国公入朝,既而南归,与枋得道时事,曰:"大元本无意江南,屡遣使使顿兵,令毋深入,待还岁币即议和,无枉害生灵也。张宴然上书乞敛兵从和,上即可之。兵交二年,无一介行李之事,乃挈数百年景社而降。"因相与痛哭。
福建行省参政魏天祐见时方以求材为急,欲荐枋得为功,使其友赵孟〈辶卸〉来言,枋得骂曰:"天祐仕闽,无毫发推广德意,反起银冶病民,顾以我辈饰好邪?"及见天祐,又傲岸不为礼,与之言,坐而不对。天祐怒,强之而北。枋得即日食菜果。
二十六年四月,至京师,问谢太后欑所及瀛国所在,再拜恸哭。已而病,迁悯忠寺,见壁间《曹娥碑》,泣曰:"小女子犹尔,吾岂不汝若哉!"留梦炎使医持药杂米饮进之,枋得怒曰:"吾欲死,汝乃欲生我邪?"弃之于地,终不食而死。伯父徽明以特奏恩为当阳尉,摄县事,时天基节上寿,大元兵奄至,徽明出兵战死,二子趋进抱父尸,亦死。
论曰:刘应龙不附贾似道,冯去非不附丁大全,潘牥论皇子竑事,坎壈以终。洪芹讼吴潜,伟哉。赵景纬。醇儒也,而无躁竞之心。徐霖进则直言于朝,退则讲道于里。徐景仁国亡与亡,异乎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也。危昭德经筵进对之言,悉载诸故史。陈垲能以意气感人,杨文仲当抢攘之时,犹能荐士,谢枋得嵚崎以全臣节,皆宋末之卓然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