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桥一名西陵,或曰:即苏小小结同心处也。及见方子公诗有云:“‘数声渔笛知何处,疑在西泠第一桥。’陵作泠,苏小恐误。”余曰:“管不得,只西陵便好。且白公断桥诗‘柳色青藏苏小家’,断桥去此不远,岂不可借作西泠故实耶!”昔赵王孙孟坚子固常客武林,值菖蒲节,周公谨同好事者邀子固游西湖。酒酣,子固脱帽,以酒?发,箕踞歌《离骚》,旁若无人。薄暮入西泠桥,掠孤山,舣舟茂树间,指林麓最幽处,瞪目叫曰:“此真洪谷子、董北苑得意笔也。”邻舟数十,皆惊骇绝叹,以为真谪仙人。得山水之趣味者,东坡之后,复见此人。
西泠桥,又叫西陵。曾有人说这里就是苏小小与心上人缔结同心的地方。到后来,我偶然看见方子公有一首诗中说:“‘数声渔笛知何处,疑在西泠第一桥‘。诗中将‘陵’写作‘泠’,只怕是将西泠认作苏小小的西陵是错的。”我说:“管不得那么多了,只要是‘西陵’就行了。何况白居易断桥诗中说‘柳色青藏苏小家’,断桥离这里不远,怎么不能借来作为西泠的掌故呢?”当年赵宋宗室的皇孙赵孟坚常年客居杭州,时值端午节,周密与好事者一同邀请赵孟坚游赏西湖。酒宴之上一时酣醉,赵孟坚摘掉帽子,用以美酒洗发,然后披散着头发箕踞而坐,高声唱着《离骚》之歌,旁若无人的样子。当日落西山之时,小船穿过薄雾笼罩的西泠桥,掠过孤山,在密林间停船靠岸悠游,赵孟坚指着林间最为幽深之处,瞪大双眼大声喊道:“这可真是荆浩、董源的得意之作啊!”此时,周围有数十艘小船,听到喊声都纷纷惊叹称绝,以为他是谪仙人的真身。能够领略山水之趣的,东坡之后,恐怕只有这个人了吧。
袁宏道《西泠桥》诗:
西泠桥,水长在。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
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砍为柴,青骢马,自西来。
昨日树头花,今日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
又《桃花雨》诗:
浅碧深红大半残,恶风催雨剪刀寒。
桃花不比杭州女,洗却胭脂不耐看。
李流芳《西泠桥题画》:
余尝为孟?题扇:“多宝峰头石欲摧,西泠桥边树不开。
轻烟薄雾斜阳下,曾泛扁舟小筑来。”西泠桥树色,真使人可念,桥亦自有古色。近闻且改筑,当无复旧观矣。对此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