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卷七·外篇·篇一

刘向 Ctrl+D 收藏本站

景公饮酒命晏子去礼晏子谏

景公饮酒命晏子去礼晏子谏

  公饮酒数日而乐,释衣冠,自鼓缶,谓左右曰:“仁人亦 乐是夫? ”梁丘据对曰:“仁人之耳目,亦犹人也,夫奚为独不乐此也?”

景公连续几天在宫中饮酒作乐,脱掉礼服摘下帽子,亲自击缶奏乐,并问左右的侍臣:“天下间的仁人也都是这样玩乐的吗?”梁丘据答道:“仁人的耳朵眼睛也还是人的啊,他们有什么独特而不是这样取乐的呢?”

  公曰:“趣驾迎晏子。”晏子朝服以至,受觞再拜。公曰:“寡人甚乐此乐,欲与夫子共之,请去礼。”

景公说:“快去驾车把晏子请来。”晏子穿着朝服来到,接受了赐酒之后又拜谢了一次。景公说:“我非常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欢乐,想与先生共同享受这份快乐,请先生也去掉这些繁文缛节吧。”

  晏子对曰:“君之言过矣!群臣皆欲去礼以事君,婴恐君子之不欲也。今齐国五尺之童子,力皆过婴,又能胜君,然而不敢 乱者,畏礼也。上若无礼,无以使其下;下若无礼,无 以事其上。夫麋鹿维无礼,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贵于禽兽 者,以有礼也。婴闻之,人君无礼,无以临其邦;大夫无礼 ,官吏不恭;父子无礼,其家必凶;兄弟无礼,不能久同。诗 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故礼不可去也。”

晏子说:“主公说得太过了!众位大臣们都想要去掉这些礼仪来侍奉您,恐怕身为君王的您不想去掉这些礼仪吧。如今齐国五尺高的孩童,力气都能超过我,当然也能超过主公您,但他们不敢冒犯上作乱的原因,就是因为畏惧礼仪啊。君王若不重视礼仪,就不足以统御臣下;臣下若不遵守礼仪,就不足以侍奉君王。麋鹿因为不讲礼仪,所以麋鹿的父子共同占有一个母鹿。人之所以高贵于禽兽,就在于懂得礼仪。我听说,作为众人之上的君王若不注重礼仪,就难以治理国家;朝中的大夫若不遵循礼仪,官吏们也不会恭敬他;父子若不守礼仪,家中必定会招致祸患;兄弟之间若不讲礼仪,难以长久和睦共处。”《诗经》中说:‘为人而不讲礼仪,不如早死。’所以礼仪绝对不可舍弃。”

  公曰:“寡人不敏无良,左右淫蛊寡人,以至于此,请杀之。”

景公说:“我不是聪慧的人,没有良心的左右侍臣用淫邪的思想蛊惑我,才致使我像今天这样,请诛杀他们。”

  晏子曰:“左 右何罪?君若无礼,则好礼者去,无礼者至;君若好礼,则有礼 者至,无礼者去。”

晏子说:“左右侍卫有何罪过呢?君王若不重视礼仪,那么懂得礼仪的人将会远离您,而不懂礼仪的人则会趋之若鹜;若君王能够重视礼仪,懂礼仪的人就会聚集而来,而不懂礼仪的人则会自行远离。”

  公曰:“善。请易衣革冠,更受命。 ”晏子避走,立乎门外。公令人粪洒改席,召衣冠以迎晏子。 晏子入门,三让,升阶,用三献焉;嗛酒尝膳,再拜,告餍 而出。公下拜,送之门,反,命撤酒去乐,曰:“吾以彰晏 子之教也。”

景公说:“好,请等我更衣整饰,然后再听您的教诲。”晏子退避,站在门外,景公命人清扫地面,重新布置宴席,召来内侍为他整理衣冠,准备迎接晏子入内。晏子进门后,依礼让三次,登上台阶,向景公献上三杯美酒。君臣欢乐地宴饮,品尝美味膳食,酒足饭饱后再次拜谢,并且行告别礼向景公辞行,景公回礼下拜,送晏子到门口后而返回,命人撤去酒席,以后停止饮酒作乐,并说:“我要用行为来彰显晏子对我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