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九·于去恶

蒲松龄 Ctrl+D 收藏本站

北平陶圣俞,名下士。顺治间赴乡试,寓居郊郭。偶出户,见一人负笈儴,似卜居未就者。略诘之,遂释负于道,相与倾语,言论有名士风。陶大说之,请与同居。客喜,携囊入,遂同栖止。客自言:“顺天人,姓于,字去恶。”以陶差长,兄之。

北平人陶圣俞,是个有名的读书人。在顺治年间,他前往参加乡试,暂居于城郊。一天,他偶然外出,看到一个人背着书箱,神情慌张,似乎在找不到住处。陶生略略问了几句,那人就将书箱放在路边,与他攀谈起来,谈吐间流露出一股士人风范。陶生大为欣喜,邀请他与自己同住。客人乐意应邀,带着行李走了进来,于是两人共同居住。客人自我介绍道:“我姓于,字去恶,是顺天人。”由于陶圣俞年长一些,因此以兄长之礼相待。

于性不喜游瞩,常独坐一室,而案头无书卷。陶不与谈,则默卧而已。陶疑之,搜其囊箧,则笔砚之外更无长物。怪而问之,笑曰:“吾辈读书,岂临渴始掘井耶?”一日就陶借书去,闭户抄甚疾,终日五十余纸,亦不见其折迭成卷。窃窥之,则每一稿脱,则烧灰吞之。愈益怪焉,诘其故,曰:“我以此代读耳。”便诵所抄书,倾刻数篇,一字无讹。陶悦,欲传其术,于以为不可。陶疑其吝,词涉诮让,于曰:“兄诚不谅我之深矣。欲不言,则此心无以自剖;骤言之,又恐惊为异怪。奈何?”陶固谓:“不妨。”于曰:“我非人,实鬼耳。今冥中以科目授官,七月十四日奉诏考帘官,十五日士子入闱,月尽榜放矣。”陶问:“考帘官为何?”曰:“此上帝慎重之意,无论鸟吏鳖官,皆考之。能文者以内帘用,不通者不得与焉。盖阴之有诸神,犹阳之有守令也。得志诸公,目不睹坟典,不过少年持敲门砖,猎取功名,门既开则弃去,再司簿书十数年即文学士,胸中尚有字耶!阳世所以陋劣幸进,而英雄失志者,惟少此一考耳。”陶深然之,由是益加敬畏。一日自外来,有忧色,叹曰:“仆生而贫贱,自谓死后可免;不谓迍邅先生相从地下。”陶请其故,曰:“文昌奉命都罗国封王,帘官之考遂罢。数十年游神耗鬼,杂入衡文,吾辈宁有望耶?”陶问:“此辈皆谁何人?”曰:“即言之,君亦不识。略举一二人,大概可知:乐正师旷、司库和峤是也。仆自念命不可凭,文不可恃,不如休耳。”言已怏怏,遂将治任。陶挽而慰之,乃止。

于生不喜欢外出游览,常常独自坐在房间里,但书桌上却没有放书本。如果陶生不和他交谈,他就会默默地躺在那里。陶生对他的行为感到困惑,于是检查了他的包裹和箱子,除了笔墨砚台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东西。陶生感到奇怪,就问他,于生笑着说:“我们读书,难道是临渴了才去挖井吗?”有一天,他从陶生那里借了书,关上房门后,便迅速地抄写起来,从早到晚抄了五十多张纸,但没有见他折叠装订成册。陶生偷偷地去看,发现他每抄完一篇,就把它烧成灰吞入肚子里。陶生更加惊讶,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于生说:“我用这种方式代替阅读。”于是背诵所抄的书,一会儿就背了好几篇,一字不差。陶生感到非常高兴,想要让他传授这种方法,但于生不同意。陶生猜想他可能是不愿意分享,话语中流露出责备之意。于生说:“兄长真是不理解我。如果我不说,这个心意就无法表明;如果一下子说出来,又怕你受惊,以为我是妖怪。怎么办呢?”陶生坚持说:“没关系。”于是,于生说:“我并非人类,而是鬼魂。现在阴间要以科举考试授官,七月十四日奉命选考帘官,十五日参加考试的人进入考场,月底发榜。”陶生问:“什么是考帘官?”他回答说:“这是天帝对科举考试的慎重安排,无论是大官还是小官,都必须参加考试。能够写文章的人被选为内帘官,而不通文墨的人则不能成为帘官。阴间有各种各样的神,就像阳间有郡守、县令一样。现在那些考中做了官的人,都不再读书了,书籍不过是他们少年时期获取功名的敲门砖,门一打开,自然被扔到一边去了,如果再掌管十几年的公文簿籍,即使原来是文学士,胸中还能剩下多少墨水呢!阳世之所以不学无术的人得以侥幸进升,而英才不得志,就是因为缺少这种先考帘官的办法。”陶生深以为然,于是对他更加敬畏。一天,于生愁眉苦脸地回到家中,叹息道:“我从出生的时候就贫困低微,原以为死后可以摆脱,没想到倒霉的命运一直跟随着我到了阴间。”陶生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回答道:“文昌帝奉命到都罗国封王去了,帘官考试取消了。如此一来,那些在阴间游荡数十年的游食之神和耗乱不明之鬼就来主持科举考试,我们这些人怎么会有考中的希望啊!”陶生问:“这些神灵是谁?”他回答说:“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只举一两个例子,你或许能明白:乐正师旷、司库和峤。我想自己的命运不能凭依,文章也不能仗恃,不如算了吧。”说完他闷闷不乐,于是打算收拾行装离开这里。陶生拉住他劝慰,他才留了下来。

至中元之夕,谓陶曰:“我将入闱。烦于昧爽时,持香炷于东野。三呼去恶,我便至。”乃出门去。陶沽酒烹鲜以待之。东方既白,敬如所嘱。无何,于偕一少年来。问其姓字,于曰:“此方子晋,是我良友,适于场中相邂逅。闻兄盛名,深欲拜识。”同至寓,秉烛为礼。少年亭亭似玉,意度谦婉。陶甚爱之,便问:“子晋佳作,当大快意。”于曰:“言之可笑!闱中七则,作过半矣,细审主司姓名,裹具径出。奇人也!”陶扇炉进酒,因问:“闱中何题?去恶魁解否?”于曰:“书艺、经论各一,夫人而能之。策问:‘自古邪僻固多,而世风至今日,奸情丑态,愈不可名,不惟十八狱所不得尽,抑非十八狱所能容。是果何术而可?或谓宜量加一二狱,然殊失上帝好生之心。其宜增与、否与,或别有道以清其源,尔多十其悉言勿隐。’弟策虽不佳,颇为痛快。表:‘拟天魔殄灭,赐群臣龙马天衣有差。’次则《瑶台应制诗》、《西池桃花赋》。此三种,自谓场中无两矣!”言已鼓掌。方笑曰:“此时快心,放兄独步矣;数辰后,不痛哭始为男子也。”天明,方欲辞去。陶留与同寓,方不可,但期暮至。三日竟不复来,陶使于往寻之。于曰:“无须。子晋拳拳,非无意者。”日既西,方果来。出一卷授陶,曰:“三日失约。敬录旧艺百余作,求一品题。”陶捧读大喜,一句一赞,略尽一二首,遂藏诸笥。谈至更深,方遂留,与于共榻寝。自此为常。方无夕不至,陶亦无方不欢也。

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晚上,于生告诉陶生:“我要去考场了,请你在天刚亮时,在东郊点上香火,呼唤三声‘去恶’,我会来的。”说完就离开了。陶生准备了酒菜等待他。东方初露白色光芒,他便按照于生的嘱咐做了。不久,于生和一个少年一同来了。陶生问他的名字,于生说:“这是方子晋,我的好朋友,刚好在考场遇到了他。他听到兄长的大名,特意想来拜访你。”三人回到住所,点燃香烛,礼貌相待。少年姿态端庄,谦逊可爱,陶生对他很喜欢。便问:“子晋的佳作,一定是大快人意吧?”于生说:“说来可笑!考场上有七道题,他已经做了一半多,但看到主考官的姓名,便立即收起笔墨退出了考场。实在是个奇人!”陶生扇着炉火,送上酒,接着问道:“考场中的题目都是些什么?去恶有没有考上?”于生回答:“有书法、经学各一道,这些人人都会的。而策问是这样的:‘从古以来,奸邪之风盛行,而如今社会风气败坏到了极点,奸邪之徒层出不穷,甚至叫不出名堂来,不仅十八层地狱不能囊括这些名目,而且也不是十八层地狱所能容纳得下的。那么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有人提议增加地狱层数,但这违背了天帝的好生之心。那么是应该增加呢,还是不应该增加,或者有别的办法可以正本清源,你们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所保留。’虽然我这篇策问写得不好,却说了个痛快。表的题目是:‘拟一道天魔殄灭,群臣按功劳赐龙马天衣。’再就是‘瑶台应制诗’‘西池桃花赋’。这三种,我自认为是场中无人可比。”说完后,高兴得直鼓掌。方子晋笑着说:“这时痛快高兴,任你超群领先。几个时辰后,不痛哭流涕才算真正男子汉。”天亮时,方生准备告辞离开。陶生留他同住,他不答应,只是约定晚上再来。三天过去了,方生竟然没有再来。陶生让于生去找他,于生说:“不用找。子晋为人诚恳,不是没有失约的人。”太阳偏西时,方生果然来了,他拿出一本册子交给陶生,说:“三天失约,是因为我在认真抄录过去做的百多篇文章,请你一一给予品评。”陶生很高兴地拿着读起来,读一句赞一句,大致看过一两篇之后,就把它收藏在书箱里。两人畅谈到深夜,方生就留下来和于生同床而睡。自此以后,常常如此,方生没有一个晚上不来,陶生也是没有方生就不愉快。

一夕仓皇而入,向陶曰:“地榜已揭,于五兄落第矣!”于方卧,闻言惊起,泫然流涕。二人极意慰藉,涕始止。然相对默默,殊不可堪。方曰:“适闻大巡环张桓候将至,恐失志者之造言也;不然,文场尚有翻覆。”于闻之色喜。陶询其故,曰:“桓侯翼德,三十年一巡阴曹,三十五年一巡阳世,两间之不平,待此老而一消也。”乃起,拉方俱去。两夜始返,方喜谓陶曰:“君不贺五兄耶?桓侯前夕至,裂碎地榜,榜上名字,止存三之一。遍阅遗卷,得五兄甚喜,荐作交南巡海使,旦晚舆马可到。”陶大喜,置酒称贺。酒数行,于问陶曰:“君家有闲舍否?”问:“将何为?”曰:“子晋孤无乡土,又不忍恝然于兄。弟意欲假馆相依。”陶喜曰:“如此,为幸多矣。即无多屋宇,同榻何碍。但有严君,须先关白。”于曰:“审知尊大人慈厚可依。兄场闱有日,子晋如不能待,先归何如?”陶留伴逆旅,以待同归。

一天晚上,方生慌忙地进来,告诉陶生:“阴间已经公布了榜单,于五兄没有考中。”于生正躺在床上,听到这消息,吃惊地坐了起来,伤心地流下眼泪。两人尽力劝解,于生才不哭了。但是,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心情十分沉重。方生说:“刚才听说大巡环张桓侯要来了,恐怕这话是落第的人编造出来的,如果是真的话,这场考试的结果还会有变数。”于生听了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陶生询问情况,他解释道:“桓侯张翼德,三十年一巡视阴间,三十五年一巡视阳世,阴阳两界的不平事,都等着这位老先生来解决。”于生于是起身,拉着方生一齐走了。过了两天才回来,方生高兴地对陶生说:“你不向五兄祝贺吗?桓侯前天晚上到了阴间,撕碎了地榜,榜上的名字只剩三分之一。他重新审阅了落榜者的试卷,看到五兄的试卷非常满意,已经推荐五兄做交南巡海使了,很快就会有车马来了。”陶生欣喜不已,准备了酒宴来庆祝。酒过三巡,于生问陶生:“你家里还有空房吗?”陶生问:“你问这做什么?”于生解释道:“子晋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又舍不得离开于兄长。小弟想借间房子给他住,也好和你相互依靠。”陶生高兴地说:“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非常荣幸。即使没有多余的房间,和我同住也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有父母在,得先禀报他们。”于生说:“我知道你父母很善良,可以依靠。兄长离考试还有些日子,子晋如果不能等,先回家去怎么样?”陶生要留下他做伴,等待考完再一同回去。

次日方暮,有车马至门,接于莅任。于起,握手曰:“从此别矣。一言欲告,又恐阻锐进之志。”问:“何言?”曰:“君命淹蹇,生非其时。此科之分十之一;后科桓候临世,公道初彰,十之三;三科始可望也。”陶闻欲中止。于曰:“不然,此皆天数。即明知不可,而注定之艰若,亦要历尽耳。”又顾方曰:“勿淹滞,今朝年、月、日、时皆良,即以舆盖送君归。仆驰马自去。”方忻然拜别。陶中心迷乱,不知所嘱,但挥涕送之。见舆马分途,顷刻都散。始悔子晋北旋,未致一字,而已无及矣。

第二天,天刚黑,就有车马来到门前,接于生去上任。于生起身握住陶生的手说:“我们就此分别了。有句话想告诉你,又恐怕影响你的上进之心。”陶生问:“是什么话?”于生答道:“你命中注定困顿,生不逢时。这次科考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下一科桓侯到阳世来,公道开始伸张,也只有十分之三的希望;第三次科考,你才有希望考中。”陶生听了,便不想参加考试了。于生说:“不要这样,这都是天命,即使明知道不行,而注定的艰难困苦,也是必须要经历的。”又回头对方生说:“不要再滞留了,今天的年、月、日、时辰都好,立刻用迎我的车马送你回去吧。我骑马自己去上任。”方生愉快地与他们告别。陶生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挥泪送他们走了。眼看着车马各奔各的路,转眼间都散了。这时,他才后悔子晋回家,也没给家中父母捎封信去,可是此时已经晚了。

三场毕,不甚满志,奔波而归。入门问子晋,家中并无知者。因为父述之,父喜曰:“若然,则客至久矣。先是陶翁昼卧,梦舆盖止于其门,一美少年自车中出,登堂展拜。讶问所来,答云:“大哥许假一舍,以入闱不得偕来。我先至矣。”言已,请入拜母。翁方谦却,适家媪入曰:“夫人产公子矣。”恍然而醒,大奇之。是日陶言,适与梦符,乃知儿即子晋后身也。父子各喜,名之小晋。儿初生,善夜啼,母苦之。陶曰:“倘是子晋,我见之,啼当止。”俗忌客忤,故不令陶见。母患啼不可耐,乃呼陶入。陶呜之曰:“子晋勿尔!我来矣!”儿啼正急,闻声辍止,停睇不瞬,如审顾状。陶摩顶而去。自是竟不复啼。数月后,陶不敢见之,一见则折腰索抱,走去则啼不可止。陶亦狎爱之。四岁离母,辄就兄眠;兄他出,则假寐以俟其归。兄于枕上教毛诗,诵声呢喃,夜尽四十余行。以子晋遗文授之,欣然乐读,过口成诵;试之他文不能也。八九岁眉目朗彻,宛然一子晋矣。

三场考过,不太满意,陶生就急忙赶回家去。进了家门就打听子晋,家里没人知道这个人。于是他向父亲讲述了这件事。父亲听后,高兴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客人应该已经到了很久啦。”原来,陶父白天在家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前,一位英俊的年轻人从车中下来,进了屋子拜见陶父。陶父问他从哪里来,他回答说:“陶生答应借我一间房子,但因为要参加考试,不能和我一起回来。所以我就先来了。”随后,他请求进屋拜见母亲。陶父正在谦让谢绝,这时,家中老女仆进来说:“夫人生了一位公子。”陶父惊讶地从梦中醒来,感到非常奇怪。今天陶生所说的,正好与梦相符,才知道这孩子是子晋托生的。父子俩都非常高兴,为孩子取名为小晋。孩子刚出生时常常在晚上哭闹,陶母为此感到很苦恼。陶生说:“如果这真的是子晋,我来看他,他应该会停止哭闹。”当地的风俗忌讳刚生的孩子见生人,怕受惊吓,所以不让陶生去看。然而,母亲实在无法忍受孩子的哭泣,就让陶生进去了。陶生抚摸着孩子的头,对他说:“子晋不要哭了,我来了!”孩子哭得正厉害,听到陶生的声音,马上不哭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陶生,好像是在仔细端详。陶生抚摸一下孩子的头顶就出去了。从此以后,孩子竟然不再哭闹了。几个月后,陶生都不敢见他了,一见,孩子就要他弯腰来抱,他离开后,他就啼哭不止。陶生也非常喜爱他。四岁时,小晋就离开母亲,和陶生睡在一起,陶生出门去,他就假装睡觉,等着他回来。陶生在枕席上教他读《毛诗》,他也能“咿咿呀呀”地读出来,一晚上能读四十多行。陶生用子晋留下的文章教他,他非常爱读,念一遍就能背诵出来,拿别的文章来背就背不下来。八九岁的时候,已经长得眉清目秀,简直是又一个子晋。

陶两入闱,皆不第。丁酉,文场事发,帘官多遭诛遣,贡举之途一肃,乃张巡环力也。陶下科中副车,寻贡。遂灰志前途,隐居教弟。尝语人曰:“吾有此乐,翰苑不易也。”异史氏曰:“余每至张夫子庙堂,瞻其须眉,凛禀有生气。又其生平喑哑如霹雳声,矛马所至,无不大快,出人意表。世以将军好武,遂置与绛,灌伍,宁知文昌事繁,须侯固多哉!呜呼!三十五年,来何暮也!”

陶生两次参加乡试都没考中。丁酉年间,考场作弊的事被披露出来,许多考官被杀、被流放,科举途径得以肃清,全都是桓侯张翼德的功劳。陶生在下科考试时考中副榜,不久成了贡生。这时陶生已对科举之志渐渐失去兴趣,就隐居在家教弟弟读书。他曾对人说:“我自有我的乐趣,就是给我个翰林官职,我也不换。”异史氏说:我每次到张夫子的庙堂,看到他的须眉,凛然而有正气。他这一生叱咤如霹雳,枪马所到之处,无不大快人心,出人意料。世人因为将军好武,于是把他和汉代的绛侯周勃、灌婴放在同列,哪里知道文昌帝事务繁忙,需要张侯的时候本来就多啊!唉!三十五年一次,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