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七·金姑夫

蒲松龄 Ctrl+D 收藏本站

会稽有梅姑祠。神故马姓,族居东莞,未嫁而夫早死,遂矢志不醮,三旬而卒。族人祠之,谓之梅姑。

会稽有一个梅姑祠。祠内供奉的神女原姓马,家住东莞,未曾出嫁,未婚夫便早逝,于是她发誓终身不嫁,三十岁时去世了。她的同族修建了祠庙来纪念她,并尊称她为梅姑。

  丙申,上虞金生赴试经此,入庙徘徊,颇涉冥想。至夜梦青衣来,传梅姑命招之。从去,入祠,梅姑立候檐下,笑曰:“蒙君宠顾,实切依恋。不嫌陋拙,愿以身为姬侍。”金唯唯。梅姑送之曰:“君且去。设座成,当相迓耳。”醒而恶之。是夜,居人梦梅姑曰:“上虞金生今为吾婿,宜塑其像。”诘村人语梦悉同。族长恐玷其贞,以故不从,未几一家俱病。大惧,为肖像于左。既成,金生告妻子曰:“梅姑迎我矣。”衣冠而死。妻痛恨,诣祠指女像秽骂;又升座批颊数四,乃去。今马氏呼为金姑夫。

顺治十三年,上虞人金生赶考经过此地,进入庙中参观浏览,有些想入非非。到了夜晚,他梦见一个丫环,告诉他梅姑邀请他去见她。他跟随丫环而行,进入祠庙,只见梅姑站在屋檐下等待着他,笑着对他说:“承蒙先生眷顾,我确实依恋。如果您不嫌弃我拙陋,我愿意以身相许,成为您的侍姬。”金生连连答应。梅姑送他离开时说:“先生暂时离去。等座位建好了,就迎接您来。”金生醒来后,心生厌恶。当晚,当地人梦见梅姑说:“上虞的金生已成为我的丈夫,你们应该给他塑造一尊像。”第二天早晨,村民们说起来,都做了同样的梦。族长担心有损梅姑的清白,因此未予理会。不久,全家人都患了疾病。族长深感恐惧,于是在梅姑像的左侧塑了一尊雕像。雕像完成后,金生告诉妻子说:“梅姑来接我了。”他穿好衣服后便辞世了。金生的妻子痛恨梅姑,来到祠庙,指着梅姑像骂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话,又登上神座打了梅姑好一顿嘴巴,这才离去。至今马家的人还称金生为金姑夫。

  异史氏曰:“未嫁而守,不可谓不贞矣。为鬼数百年,而始易其操,抑何其无耻也?大抵贞魂烈魄,未必即依于土偶;其庙貌有灵,惊世而骇俗者,皆鬼狐凭之耳。”

异史氏说:为未婚夫守节不嫁,不可谓不贞节。当了数百年的鬼,忽然又改变贞洁的节操,这是何等的无耻呢?大体说来,贞魂烈魄,未必会依附于泥塑的偶像上,这座庙好像有些灵验,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都是鬼狐在作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