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梦忆·卷八·巘花阁

张岱 Ctrl+D 收藏本站

巘花阁在筠芝亭松峡下,层崖古木,高出林皋,秋有红叶。坡下支壑回涡,石拇棱棱,与水相距。阁不槛、不牖,地不楼、不台,意正不尽也。五雪叔归自广陵,一肚皮园亭,于此小试。台之、亭之、廊之、栈道之,照面楼之侧,又堂之、阁之、梅花缠折旋之,未免伤板、伤实、伤排挤,意反局蹐,若石窟书砚。隔水看山、看阁、看石麓、看松峡上松,庐山面目反于山外得之。五雪叔属余作对,余曰:“身在襄阳袖石里,家来辋口扇图中。”言其小处。

巘花阁建在筠芝亭下方的松峡中,周围悬崖峭壁叠嶂,古木参天,阁楼的位置高于山林,秋天时满山红叶如火。山坡下的支流湍急,回旋在丘壑之间,显露出突兀的岩石棱角,并与水流相抗。阁楼没有门槛和窗户,地上也没有修建楼阁和亭榭,正是如此才意味无穷。五雪叔从广陵归来,心中满是园亭建造的构思,正好在此一展身手。于是他在这里建造了台榭、亭阁、长廊和栈道,同时在对面楼宇的侧面修建了厅堂和阁楼,精心雕刻的梅花缠绕其上。这未免失之于呆板、过实、拥挤,意境反倒变得局促,就像在石窟里摆放书砚一样。隔着河流可以看到山景、阁楼、石麓和松峡上的松树,庐山的真面目反倒可以从山外见到。五雪叔吩咐我做个对联,我说:“身在襄阳袖石里,家来辋口扇图中。”说的是其小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