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恒言·卷四·被

曹廷栋 Ctrl+D 收藏本站

被宜里面俱绸,毋用锦与缎,以其柔软不及也。装丝绵者,厚薄各一,随天时之宜,或厚或薄,以其一着体盖之;外多备装絮者数条,酌寒暖加于装绵者之上。絮取其匀薄,取其以渐可加,故必多备。

被子的内外层最好都使用绸子,而不宜选用锦或缎,因为锦和缎的柔软度不及绸子。被子内部应备有丝绵,准备两床不同厚度的被子,以便根据气候变化选择使用厚的或薄的。除了其中一床被子可以贴身盖之外,还应多准备几床装有棉絮的被子,以便根据寒暖情况覆盖在丝绵被上。用棉絮被加盖,是取棉絮被均匀轻薄,而且可以逐渐添加,所以必须多准备几床。

  《身章撮要》曰:“大被曰衾,单被曰 。”老年独卧,着身盖者,被亦宜大,乃可摺如封套式,使暖气不散。此外酌寒暖渐加其上者,必狭尺余,两边勿摺,则宽平而身之转侧舒。有以单被衬其里,牵缠非所适,只于夏初需之。亦用狭者,夹被同。

身章撮要》提到:“大被叫衾,单被叫裯。”老年人在单独睡觉时,贴身盖的被子应选择宽大一些,这样可以将其折叠成筒状,保持暖气不易散失。此外,逐渐叠加的被子需要选择一尺多宽的窄被,且两边不应折回,这样能保持宽阔平坦,翻身时更加舒适。有人用单被衬在被子里边,但容易纠结在一起,并不适宜,只在夏初需要之时,也用狭被,与夹被相同。

  老年畏寒,有以皮制被,皮衣宜表毛于外,皮被宜着毛于体。面用绸,薄加絮,宽大可摺为妥。然较以丝绵装者,究之轻软勿及。

老年人怕冷,有人用皮制作被子,皮衣应毛在外边,而皮被应当有毛的一面贴近身体,被面用绸,里面加上薄薄的棉絮,以宽大可以折叠为妥。但是与丝绵做的被子比较,毕竟其轻软度比不上。

  被取暖气不漏,故必阔大,使两边可摺,但摺则卧处不得平匀,被内亦嫌逼窒。拟以两边缉合如筒,勿太窄,须酌就寝之便。且反侧宽舒,脚后兼缉合之,锡以名曰“茧子被”,谓如蚕茧之周密也。

被子应设计得宽大,以防暖气泄漏,方便两边折叠。然而,折叠后的睡眠区域可能不够平坦,且会显得逼仄。因此,我打算将被子的两边缝合成筒状,不宜过于狭窄,以便考虑就寝的方便。同时,也要确保翻身时的宽敞舒适,脚后部分也要缝合起来,给它起个名字叫“茧子被”,寓意其像蚕茧一样紧密。

  《岭南志异》曰:“邕州人选鹅腹之毳毛装被,质柔性冷,宜覆婴儿,兼辟惊痫。”愚谓如果性冷,老年亦有时宜之,特婴儿体属纯阳,利于常用。又《不自弃文》曰:“食鹅之肉,毛可遗也,峒民缝之以御腊。”柳子厚诗亦云:“鹅毛御腊缝山 。”然则性冷而兼能御腊,所谓暖不伤热,囊被之物,竟属尽美。《江右建昌志》:“产纸大而厚,揉软作被,细腻如茧,面里俱可用之,薄装以绵,已极温暖。”唐徐寅诗:“一床明月盖归梦,数尺白云笼冷眠。”明龚诩诗:“纸衾方幅六七尺,厚软轻温腻而白。霜天雪夜最相宜,不使寒侵独眠客。”可谓曲尽纸被之妙。龚诗云独眠,纸被正以独眠为宜。

岭南志异》提到:“邕州人用鹅腹的细绒毛填充被子,这种材料既柔软又清凉,适合婴儿使用,还能预防惊痫。”我认为,虽然鹅绒性偏凉,老年人偶尔也可以使用,毕竟婴儿体质纯阳,更适合常用鹅绒。此外,《不自弃文》提到:“吃鹅肉时,可以保留鹅毛,峒民用它缝制被子以抵御腊月的寒冷。”柳子厚的诗中也写到:“鹅毛御腊缝山罽。”由此可见,鹅绒性冷却兼能抵御腊月的寒冷,正所谓暖不伤热,将其装入被中做被子,真是尽善尽美了。《江右建昌志》提到:“该地区生产的纸张又大又厚,经过揉软后可制成被子,质地如茧丝般细腻,既可用作被面,也可用作被里,填充薄薄的丝绵,极为温暖。”唐代诗人徐寅写道:“一床明月盖归梦,数尺白云笼冷眠。”明代诗人龚诩则描述道:“纸衾方幅六七尺,厚软轻温腻而白。霜天雪夜最相宜,不使寒侵独眠客。​”这些诗句详尽地描绘了纸被的优点,尤其龚诩所说的“独眠”时,而纸被独眠盖最合适。

  有摘玫瑰花囊被,去蒂晒干,先将丝瓜老存筋者,剪开捶软作片,约需数十;以线联络,花铺其上,纱制被囊之,密针行如麂眼方块式,乍凉时覆体最佳。玫瑰花能养血疏肺气,得微暖,香弥甚;丝瓜性清寒,可解热毒。二物本不甚贵,寻常犹属能办。

有人摘玫瑰花装在被中,做法是将玫瑰花去蒂后晒干,先将老而剩筋的丝瓜剪开,捶软成片,大约几十个,用线连在一起,再将花铺在上面,装入纱制的被袋之中,用针密密地缝成如麂眼似的斜方块,天气乍凉时覆盖最合适。玫瑰花能养血,通肺气,得微暖之气,香气更浓。丝瓜性清寒,可解除热毒。这两种东西本来不很贵,一般人也能办到。

  冬月子后霜落时,被口每觉加冷,东坡诗,所谓“重衾脚冷知霜重”也。另以薄棉被兜住脚后,斜引被角,置诸枕旁。觉冷时,但伸一手牵被角而直之,即可盖暖。凡春秋天气,夜半后俱觉稍凉,以夹被置床内,趁意加体,亦所以顺天时。《诗· 大杜》篇,疏云:从旦积暖,故日中之后必热;从昏积凉,故夜半之后必凉。

冬季子时后,霜降时节,被口常感到更加寒冷,正如苏东坡所吟:“重衾脚冷知霜重。”因此,可以用薄薄的丝绵被包裹住脚,并将被角斜拉至枕旁。若感到寒冷,只需伸出一只手轻拉被角,被子就能恢复平整,这样盖着便会暖和。至于春秋季节,夜半后若感到凉意,可以将夹被放在床上,根据寒冷的程度适时加盖,这也是顺应时令的做法。《诗经·杕杜》中的孔注说:“从早晨开始天积累暖气,所以中午之后一定很热;从黄昏开始积累凉气,所以夜半之后一定很寒凉。​”

  《记·王制》曰:“八十非人不暖。”《本草》曰:“老人与二七以前少阴同寝。藉其熏蒸,最为有益。”少陵诗:“暖老须燕玉”是也。愚谓老年以独寝为安,或先令童女睡少顷,被暖则起,随即入寝。既藉熏蒸之益,仍安独寝之常,岂非两得。倘气血衰微,终宵必资人以暖,则非如《王制》所云不可。

礼记·王制》说:​“人到了八十岁,除非借助别人的热力,不然是无法温暖的。​”​《本草 》说:​“老年人与十四岁以下的少女同寝,借其热气熏蒸,最为有益。​”杜甫诗“暖老须燕玉”正是此意。我认为老年人独寝最好,或者先让童女睡一会儿,被暖后就离开,老年人再入寝,这样既借其熏蒸的益处,又可遵循独寝的习惯,岂不是一举两得?倘若气血衰微,终宵必须依靠别人才能温暖,那就非按《王制》所说的做不可了。

  《法藏碎金》曰:“还元功夫,全在被中行之。择少女肥白无病者,晚间食以淡粥,擦齿漱口极净,与之同被而寝。至子后令其呼气,吸而咽之,再则令其舌抵上腭,俟舌下生津,接而咽之。真还元之秘也。”愚按,此说近采补诡异之术,然《易·大过》之爻辞曰:“枯杨生ㄗ。”谓老阳得少阴以滋长也,盖有此理,姑存之。《参同契》有“铅汞丹鼎”之说,惑世滋甚。或有以飞 之术问程子,答曰:“纵有之,只恐天上无着处。”

法藏碎金》说:​“滋补、恢复元气的功夫,全都在被中进行。选择肥白无病的少女,让其晚上喝淡粥,再擦齿漱口,使之极干净,再与她同被而寝。至子时后,让她呼气,老年人吸其气,然后咽下,再让她舌抵上腭,使其舌下产生唾液,老年人接而咽下,这是真正的还元秘诀。​”我认为:这种说法近乎道家采阴补阳的怪异法术,然而《周易·大过》的爻辞说:​“枯槁的杨树长出嫩芽。​”是说老人得少女才能滋补,或许有这个道理吧,姑且存疑。​《参同契》有铅汞丹鼎之说,迷惑世人更加严重。有人问程子得道成仙之术,程子回答说:​“纵然有这个法术,只恐怕天上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吧。​”

  熏笼只可熏香,若以暖被,火气太甚。当于欲寝时,先令人执炉,遍被中移动熨之,但破冷气,入寝已觉温暖如春。《西京杂记》曰:“长安有巧工作熏炉,名'被中香’外体圆,中为机环,使炉体常平,以此熏被至佳。”近亦有能仿而为之,名“香球”。《卫生经》曰:“热炉不得置头卧处”,火气入脑恐眩晕。有制大锡罐,热水注满,紧覆其口,彻夜纳诸被中,可以代炉,俗呼“汤婆子”。然终有湿气透漏,及于被褥,则必及于体,暂用较胜于炉。黄山谷名以“脚婆”。明吴宽诗:“穷冬相伴胜房空。”《博古图》“汉有温壶”,为注汤温手足之器,与汤婆子同类。

熏笼主要用于熏香,如果想用它来暖被子,火力过大会不适宜。应在临近就寝时,先由人拿着炉子在被子里移动,让其慢慢熨热,这样可以有效去除寒气,睡觉时便会感到温暖如春。《西京杂记》提到:“长安有巧匠制作的熏炉,称为被中香,外形为圆形,中间设有环形机关,能够保持炉体的稳定,使用这个熏被效果最好。”最近也有类似的模仿品,称为香球。《卫生经》指出:“热炉不可放在头部附近,否则火气进入脑部,恐怕会导致眩晕。”有人制作了大锡罐,注满热水后将罐口紧密覆盖,整夜放入被中,这可以替代熏炉,民间称之为汤婆子。不过,它终究会有湿气渗漏,导致被褥潮湿,进而使身体也受到影响,因此相比熏炉,还是适合短时间使用。黄山谷将其称为脚婆,而明代诗人吴宽也曾提到:“穷冬相伴胜房空。”《博古图》说:汉朝有温壶,是加入热水温暖手脚的器具。这种东西与汤婆子是同一类。

  夏月大热时,裸体而卧,本无需被;夜半后汗收凉生,必备葛布单被覆之。葛布廓索,不全着体,而仍可遮护,使勿少受凉,晨起倍觉精神爽健。

夏天大热的时候,裸体而卧,本来不需要被子,但是夜半后收了汗生了凉气,必须预备葛布单被盖上。葛布较挺括,盖起来不会完全贴合身体,但又能遮护身体,使身体不会有一点受凉,早晨起床后,倍觉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