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布衣栈车而朝陈桓子侍景公饮酒请浮之
晏子布衣栈车而朝陈桓子侍景公饮酒请浮之
景公饮酒,田桓子侍,望见晏子,而复于公曰:“请浮晏子。”公曰:“何故也?”无宇对曰:“晏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隐君之赐也。”公曰:“诺。”
景公设宴饮酒,田无宇陪侍在旁。看到晏子走来时,便向景公禀告说:“请主公责罚晏子。”景公问:“为什么?”田无宇答道:“晏子穿着黑色粗布衣,披着粗糙兽皮做的裘衣,乘坐简陋的竹木车厢马车,而且还是劣马拉车去上朝,这是在故意隐藏君王对他的赏赐啊。”景公说:“有道理。”
晏子坐,酌者奉觞进之,曰:“君命浮子。”
晏子坐下后,侍酒人递给他一杯酒,说:“主公命令罚您酒。”
晏子曰:“何故也?”田桓子曰:“ 君赐之卿位以尊其身,宠之百万以富其家,群臣其 爵莫尊于子,禄莫重于子。今子衣缁布之衣,麋鹿之裘,栈轸 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则隐君之赐也。故浮子。”
晏子问:“为什么?”田无宇说:“主公赐予您上卿的爵位使您尊贵,给予百万俸禄使您富裕,满朝大臣中无人比您更尊贵,俸禄无人比您更多。可您来此赴宴,却穿着黑色粗布衣,披着粗糙兽皮裘衣,乘坐简陋竹木车厢马车,而且是劣马拉车上朝,显然在故意隐藏君王对您的赏赐,所以要罚您饮酒。”
晏子避席曰 : “请饮而后辞乎,其辞而后饮乎?”公曰:“辞然后饮。”
晏子离开座席,对景公说:“请问主公是让我先饮酒而后再说明缘由,还是先说明缘由而后再饮酒呢?”景公说:“你先说明缘由再饮酒吧。”
晏子曰:“君之赐卿位以尊其身,婴非敢为显受也,为行君令也;宠以百万以富其家,婴非敢为富受也,为通君赐也。臣闻古之贤臣,有受厚赐而不顾其国族,则过之;临事守职,不胜 其任,则过之。君之内隶,臣之父兄,若有离散,在于野鄙,此 臣之罪也。君之外隶,臣之所职,若有播亡,在于四方,此 臣之罪也。兵革之不完,战车之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车驽 马以朝,意者非臣之罪乎?且臣以君之赐,父之党无不 乘车者,母之党无不足于衣食者,妻之党无冻馁者,国之闲士待 臣而后举火者数百家。如此者,为彰君赐乎,为隐君赐乎? ”
晏子说道:“主公您赐给我上卿的爵位,使我变得尊贵,我并不是为了显贵才接受,而是为了执行主公的命令;主公赏赐给我百万俸禄,使我家富裕,我也不是为了富裕而接受,而是为了传达主公对臣下的恩惠。我听说,古代的贤臣,若在受君王丰厚赏赐后,不顾及国家和家族的,应当责罚;若治理政事、职守官位不能胜任的,也应责罚。君王宫内的官吏,微臣的父母兄弟,如果有离散在荒凉偏远之地的,是我的罪过。君王宫外的官吏,只要在我职守范围内的,如果有四处迁徙流亡的,也是我的罪过。兵器甲胄不完善,损坏的战车不能及时修缮,这也是我的罪过。至于我乘坐劣马拉的简陋马车上朝,这不应是我的罪过吧?况且,我凭借主公赐予的赏赐,使我父亲一方的亲戚都能乘坐车马,使我母亲一方的亲戚丰衣足食,使我妻子一方的亲戚没有受冻挨饿,国内闲散无业的读书人依靠我的救济能生火做饭的有几百家。我这样的做法,是为了彰显主公对我的赏赐,还是为了隐藏主公的赏赐呢?”
公曰:“善!为我浮无宇也。”
景公说:“好!请先生替我向田无宇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