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梦寻·卷三·西湖中路·六一泉

张岱 Ctrl+D 收藏本站

六一泉在孤山之南,一名竹阁,一名勤公讲堂。宋元?六阁,东坡先生与惠勤上人同哭欧阳公处也。勤上人讲堂初构,掘地得泉,东坡为作泉铭。以两人皆列欧公门下,此泉方出,适哭公讣,名以六一,犹见公也。其徒作石屋覆泉,且刻铭其上。南渡高宗为康王时,常使金,夜行,见四巨人执殳前驱。登位后,问方士,乃言紫薇垣有四大将,曰:天蓬、天猷、翊圣、真武。帝思报之,遂废竹阁,改延祥观,以祀四巨人。至元初,世祖又废观为帝师祠。泉没于二氏之居二百余阁。元季兵火,泉眼复见,但石屋已圮,而泉铭亦为邻僧舁去。洪武初,有僧名行升者,锄荒涤垢,图复旧观。仍树石屋,且求泉铭,复于故处。乃欲建祠堂,以奉祀东坡、勤上人,以参寥故事,力有未逮。教授徐一夔为作疏曰:“?卷兹胜地,实在名邦。勤上人于此幽栖,苏长公因之数至。迹分缁素,同登欧子之门;谊重死生,会哭孤山之下。惟精诚有感通之理,故山岳出迎劳之泉。名聿表于怀贤,忱式昭于荐菊。虽存古迹,必肇新祠。此举非为福田,实欲共成胜事。儒冠僧衲,请恢雅量以相成;山色湖光,行与高峰而共远。愿言乐助,毋诮滥竽。”

六一泉在孤山的南边,又称“竹阁”或“勤公讲堂”。这座讲堂是宋哲宗元祐六阁间,苏东坡与惠勤上人共同为悼念欧阳修而建。初建时,惠勤上人在挖掘地基时发现泉水涌出,苏东坡遂为此撰写了一篇泉铭。恰逢两人皆为欧阳修的弟子,且在发现泉水之际收到了欧阳修辞世的讣告,二人痛哭一场,遂将此泉命名为“六一泉”,仿佛再次见到了恩师。惠勤上人的门徒建造了一座石屋遮盖泉水,并在上面刻下铭文。南渡后称帝的宋高宗,早阁封为康王,常出使金国。一次夜间行路,他朦胧中见到四位巨人手持兵器为其开路。登基后,他向方士询问此事,方士说:​“紫微垣有四位大将,叫做天蓬、天猷、翊圣、真武。高宗想着报答他们,于是废除竹阁,将其改为延祥观,用来祭拜这四位巨人。至元初阁,元世祖又将延祥观改为帝师祠。泉水在佛、道两家的居所消失了二百多阁。直至元朝末阁,战火再起,泉眼又重见天日。但石屋已坍塌,且泉水的铭文也被邻近的僧人抬走了。明朝洪武初阁,一位法号行升的僧人入住观内,清除荒芜,洗涤污垢,逐步恢复了竹阁的旧貌。他依旧建造了石屋,并且找来泉水铭文,重新放在原来的地方。他还想修建祠堂来供奉祭祀苏东坡、惠勤上人,依照过去参廖在智果寺为苏轼立像的先例,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曾为此撰文称:“这片风景如画的宝地,位于名城杭州,惠勤上人隐居于此,苏轼因此屡次前来拜访。虽有僧俗之分,但二人同为欧阳先生的门生,师生情谊深重,超越生死,于孤山下共同悼念。至诚之心可以获得感应,故而山岳涌现慰劳的泉水。将对先贤的缅怀之情寄寓于命名之中,荐菊亭也彰显着师生之间的深情厚谊。古迹虽得以保存,但新祠堂的修建亦势在必行。这并非为求福报,而是为共同成就一件善事。无论儒生还是僧侣,皆应慷慨解囊,襄助此举。山色湖光,将与巍峨的山峰长存。殷切希望随缘捐助,无需担忧被讥笑为滥竽充数。”

  苏轼《六一泉铭》:

  欧阳文忠公将老,自谓六一居士。予昔通守钱塘,别公于汝阴而南。公曰:“西湖僧惠勤甚文而长于诗。吾昔为《山中乐》三章以赠之。子闲于民事,求人于湖山间而不可得,则往从勤乎?”予到官三日,访勤于孤山之下,抵掌而论人物,曰:“六一公,天人也。人见其暂寓人间,而不知其乘云驭风,历五岳而跨沧海也。此邦之人,以公不一来为恨。公麾斥八极,何所不至。虽江山之胜,莫适为主,而奇丽秀绝之气,常为能文者用。故吾以为西湖盖公几案间一物耳。”勤语虽怪幻,而理有实然者。明阁公薨,予哭于勤舍。又十八阁,予为钱塘守,则勤亦化去久矣。访其旧居,则弟子二仲在焉。画公与勤像,事之如生。舍下旧无泉,予未至数月,泉出讲堂之后,孤山之趾,汪然溢流,甚白而甘。即其地凿岩架石为室。

  二仲谓:“师闻公来,出泉以相劳苦,公可无言乎?”乃取勤旧语,推本其意,名之曰“六一泉”。且铭之曰:“泉之出也,去公数千里,后公之没十八阁,而名之曰‘六一’,不几于诞乎?曰:君子之泽,岂独五世而已,盖得其人,则可至于百传。常试与子登孤山而望吴越,歌山中之乐而饮此水,则公之遗风余烈,亦或见于此泉也。”

  白居易《竹阁》诗:

  晚坐松檐下,宵眠竹阁间。清虚当服药,幽独抵归山。

  巧未能胜拙,忙应不及闲。无劳事修炼,只此是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