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八·鬼妻

蒲松龄 Ctrl+D 收藏本站

泰安聂鹏云,与妻某,鱼水甚谐。妻遘疾卒,聂坐卧悲思,忽忽若失。一夕独坐,妻忽排扉入,聂惊问:“何来?”笑云:“妾已鬼矣。感君悼念,哀白地下主者,聊与作幽会。”聂喜,携就床寝,一切无异于常。从此星离月会,积有年余。聂亦不复言娶。伯叔兄弟惧堕宗主,私谋于族,劝聂鸾续,聂从之,聘于良家。然恐妻不乐,秘之。未几吉期逼迩,鬼知其情,责之曰:“我以君义,故冒幽冥之谴;今乃质盟不卒,锺情者固如是乎?”聂述宗党之意,鬼终不悦,谢绝而去。聂虽怜之,而计亦得也。

泰安人聂鹏云和妻子的感情十分融洽,如同鱼水般和谐。可后来妻子患病去世了,聂鹏云深陷悲痛之中,日夜伤心,神情茫然,心神不宁。有一天深夜,聂鹏云独自在家,妻子突然推开门进来。聂鹏云吃惊地问道:“你从哪里来的?”妻子笑着回答:“我已经成了鬼。感激你对我的思念,我求得阴间的阎王准许,暂时来和你相会。”聂鹏云非常高兴,拉着她上床共眠,一切都如往日一般。从此晚上来,天不亮就走,有一年多时间,聂鹏云也不再谈续娶的事。聂鹏云的叔伯兄弟怕他绝了后,私下里总是劝他续娶,聂鹏云听从了,聘定了一位出身很好的姑娘。但他担心鬼妻会不高兴,所以并未告知她。不久,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鬼妻得知真相后责备聂鹏云:“我因为你对我有情义,所以冒着受阎王爷责罚的危险来和你相会。如今你却违背我们的誓言,钟于情感的人难道是这样的吗?”聂鹏云解释说这是亲戚们的主意。鬼妻心情一直不好,最终告别离开了。尽管聂鹏云很是怜爱她,但再婚的计划还是实现了。

  迨合卺之夕:夫妇俱寝,鬼忽至,就床上挝新妇,大骂:“何得占我床寝!”新妇起,方与挡拒。聂惕然赤蹲,并无敢左右袒。无何,鸡鸣,鬼乃去。新妇疑聂妻故并未死,谓其赚己,投缳欲自缢。聂为之缅述,新妇始知为鬼。日夕复来,新妇惧避之。鬼亦不与聂寝,但以指掐肤肉;已乃对烛目怒相视,默默不语。如是数夕,聂患之。近村有良于术者,削桃为杙,钉墓四隅,其怪始绝。

新婚之夜,夫妻二人都入睡了,鬼妻突然现身,在床上猛打新妇,大骂道:“为什么占我的床铺!”新娘爬起来与鬼妻厮打在一起。聂鹏云吓得赤身蹲在一旁,不敢偏袒任何一方。过了一会儿,鸡叫了,鬼妻才走。新娘怀疑聂鹏云的妻子并未真的去世,认为他欺骗了自己,就要上吊寻死。聂鹏云向她讲述了过去的事情,新娘才明白那是鬼。第二天晚上,鬼妻再次出现,新娘吓得躲开了。鬼妻也不再与聂鹏云同床共眠,只是用手捏他的皮肉,然后在灯下怒目瞪着他,一言不发。过了几个晚上,聂鹏云非常害怕。附近村子有位精通法术的人,削了几个桃木楔子,钉在鬼妻墓的四周,鬼妻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