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年,春,王正月。
一、鲁隐公元年,春天,周王的正月。
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焉成之?言君之不取为公也。君之不取为公何也?将以让桓也。让桓正乎?曰:不正。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隐不正而成之,何也?将以恶桓也。其恶桓何也?隐将让而桓弒之,则桓恶矣。桓弒而隐让,则隐善矣。善则其不正何也?春秋贵义不贵惠,信道不信邪。孝子扬父之美,不扬父之恶。先君之欲与桓,非正也,邪也。虽然,既胜其邪心以与隐矣,已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与桓,则是成父之恶也。兄弟,天伦也,为子受之父;为诸侯受之君。已废天伦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若隐者,可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也。
虽然没有事,也一定记正月,是郑重地对待新君纪年的开始。为什么在鲁隐公时不使用“即位”一词呢?这是为了尊重隐公的意愿。如何尊重他的意愿呢?说隐公不想当国君。隐公为何不愿继位呢?他想把君位让给异母弟弟桓公。让位给桓公是否符合正道呢?答案是不符合的。《春秋》中的记载一贯是为了成全他人的美德善行,而非促成他们的恶行。隐公的行为虽然不合正道,却依然被成全,原因是什么呢?这是为了借此贬斥桓公。为什么要贬斥桓公呢?隐公准备将君位让给他,然而桓公却反而杀了隐公,这正是桓公的恶行所在。桓公弑君,而隐公的让位则成了他的美德。认为隐公的行为是善行,但又为何不合正道呢?《春秋》崇尚的是道义,而非小恩小惠,强调的是弘扬道义而不是纵容邪恶。孝子应彰显父亲的善行,而非暴露他的恶行。鲁惠公想将君位传给桓公,这种做法是不合正道的,属于偏离正道的行为。尽管如此,惠公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这种不正当的念头,将君位传给了隐公。而隐公察觉到父亲的错误想法后,试图把君位让给桓公,这实际上是在助长父亲的恶行。兄弟之间,本应遵循兄长为先、弟弟为后的天伦之序。作为儿子,应当遵从父亲的命令,作为诸侯,则应服从周天子的命令。隐公废弃了兄弟之间的长幼之序,忘却了父亲和君王的命令,反而施行这种小恩小惠,这便是狭隘的道义。像隐公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把诸侯国的君位都能看得很轻的了,至于说履行正道,则并没有做到。
二、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昧。
二、三月,鲁隐公和邾国国君仪父在眜缔结盟约。
及者何?内为志焉尔。仪,字也。父犹傅也,男子之美称也。其不言邾子何也?邾之上古微,未爵命于周也。不日,其盟渝也。昧,地名也。
“及”是什么意思呢?表明这是鲁国的意愿。“仪”,是邾国国君的字。“父”相当于“傅”,缀在男子名后,是男子的美称。为什么不称“邾子”呢?因为邾国在上古时地位卑微,没有受到周天子命封爵位。不记载日期,是因为盟约后来被违背了。眜,是个地名。
三、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三、夏天,五月,郑庄公在鄢打败了段。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于鄢,远也。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中而杀之云尔,甚之也。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
“克”是什么意思?能够的意思。能够什么?能够杀人。为什么不说“杀”呢?是为了显示出段有众多军队。段是郑庄公的弟弟。怎么知道他是弟弟呢?当国君杀害世子或同母弟弟时,经文会直接称呼国君。这里经文直接称“郑伯”,因此可以确认段是弟弟。虽然段是弟弟,但并没有称他为弟弟;他是公子,却也没有称他为公子,这实际上是在贬低他。段失去了作为公子和弟弟应有的道德规范,因此被贬低。同时,郑庄公的行为也被认为过于严厉。郑庄公的哪些行为被认为过分呢?人们认为他处心积虑,最终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实在是太过了。“于鄢”是指追击到非常远的地方,这么远还不放过,就像从母亲怀中夺走婴儿然后杀掉一样,显得过于残忍。既然如此,郑庄公该怎么做才合适呢?他应当缓慢地追击让贼子逃掉,这就符合与亲人相亲相爱的道理了。
四、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四、秋天,七月,周平王派家务总管咺来为鲁惠公的母亲仲子馈送助丧物品。
母以子氏。仲子者何?惠公之母,孝公之妾也。礼,赗人之母则可,赗人之妾则不可,君子以其可辞受之。其志,不及事也。赗者何也?乘马曰赗,衣衾曰襚,贝玉曰含,钱财曰赙。
母亲以儿子的字作为姓氏,仲子是谁呢?她是鲁惠公的母亲,也是鲁孝公的妾。按照礼制的规定,诸侯国的国君母亲去世时,周天子可以馈赠助丧物品,但如果是国君的妾去世,馈赠助丧物品则不符合礼制。君子依据礼制,可以选择推辞或接受馈赠。经文记载了这件事,因为周平王馈赠助丧物品时,没有赶上仲子的下葬。什么是赗?车马一类的助丧物品叫赗,衣被一类的叫襚,贝壳珠玉一类的叫含,钱财一类的叫赙。
五、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五、九月,鲁国和宋国在宿这个地方结盟。
及者何?内卑者也。宋人,外卑者也。卑者之盟,不日。宿,邑名也。
是谁去和对方结盟的呢?是鲁国地位不高的人。称“宋人”,表明宋国来参加这次会盟的人也是地位不高的人。地位低的人缔结盟约,不记载日期。宿,是个小城的名字。
六、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六、冬季,十二月,祭伯前来鲁国。
来者,来朝也。其弗谓朝何也?寰内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会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与朝也。聘弓鍭矢,不出竟埸。束修之肉,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贰之也。
“来”,是来访问的意思。经文中为什么不说“朝”呢?因为采邑在王畿之内的卿士,没有天子的命令,是不能外出朝见其他诸侯的。经文认为祭伯的外交行为是不正当的,所以不用“朝”字。用于礼聘的弓箭不能随意带出国境,大夫之间也不能在国境内以十条干肉作为礼物互相赠送。在周天子统治下,各国不应怀有背离的意图。
七、公子益师卒。
七、公子益师死了。
大夫日卒,正也。不日卒,恶也。
记载大夫去世的日期说明他品行端正。不记载去世的日期,是因为他有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