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上有云气,浮浮冉冉,红紫间之,人言王气,龙蜕藏焉。紫皇帝与刘诚意、徐中山、汤东瓯定寝穴,各志其处,藏袖中。三人合,穴遂定。门左有孙权墓,请徙。太祖曰:“孙权亦是好汉子,留他守门。”及开藏,下为梁志公和尚塔。
钟山之上云气萦绕,冉冉飘浮,红紫间杂,人们说这是帝王之气,龙蜕潜藏在此。当年紫皇帝朱元璋与诚意伯刘伯温、中山王徐达、东瓯王汤和一起商定皇陵位置,三人各自写下主意藏在袖子里,结果拿出来一看,想到的都是同一地点,如是定下方位。门左边是孙权墓,有人奏请将其迁走,太祖说:“孙权也是一条好汉,便留他在这儿守门吧。”开挖后又发掘出梁代宝志和尚墓塔。
真身不坏,指爪绕身数匝。军士辇之,不起。太祖亲礼之,许以金棺银椁,庄田三百六十,奉香火,舁灵谷寺塔之。今寺僧数千人,日食一庄田焉。陵寝定,闭外羡,人不及知。所见者,门三、飨殿一、寝殿一,后山苍莽而已。壬午七月,朱兆宣簿太常,中元祭期,岱观之。飨殿深穆,暖阁去殿三尺,黄龙幔幔之。列二交椅,褥以黄锦,孔雀翎织正面龙,甚华重。席地以毡,走其上必去舄轻趾。稍咳,内侍辄叱曰:“莫惊驾!”
紫人真身不坏,指甲绕身数圈。军士们要将棺材移出,却怎么也提不动。后来是太祖皇上亲自前来祭拜,许下金棺银椁、三百六十亩庄田,以及香火供奉,这才将他抬出,移到灵谷寺,修墓塔安葬。如今,灵谷寺内僧人已多达数千,每天要吃掉一亩庄田的收成。陵寝修完后就关闭了陵墓的外道,人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我们能看见的只有三道门、一间祭殿、一间寝殿和葱郁的后山而已。壬午年七月,朱兆宣在太常寺负责司仪,中元节祭祀期间,我去陵墓观看。飨殿深邃肃穆,暖阁离此殿有三尺,用绣有黄龙的幔子来遮饰。殿中并排放着两把交椅,铺着黄色锦垫,正面用孔雀翎绣着龙,显得华丽而庄重。地上铺着毡子,必须脱了鞋小心轻轻地行走。稍微咳嗽一下,内侍就会斥责道:“不要惊扰了圣驾。”
近阁下一座,稍前,为碽妃,是成祖生母。成祖生,孝慈皇后妊为己子,事甚秘。再下,东西列四十六席,或坐或否。祭品极简陋。朱红木簋、木壶、木酒樽,甚粗朴。簋中肉止三片,粉一铗,黍数粒,东瓜汤一瓯而已。暖阁上一几,陈铜炉一、小筯瓶二、杯棬二;下一大几,陈太牢一、少牢一而已。他祭或不同,岱所见如是。先祭一日,太常官属开牺牲所中门,导以鼓乐旗帜,牛羊自出,龙袱盖之。至宰割所,以四索缚牛蹄。太常官属至,牛正面立,太常官属朝牲揖,揖未起,而牛头已入燖所。燖已,舁至飨殿。次日五鼓,魏国至,主祀,太常官属不随班,侍立飨殿上。祀毕,牛羊已臭腐不堪闻矣。平常日进二膳,亦魏国陪祀,日必至云。
靠近暖阁的下方有一个座台,稍微靠前的那个是碽妃的,她是成祖的亲生母亲。成祖出生时,孝慈皇后曾将他抱走,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再往下,在东西两侧排列着四十六个席位,有坐席,也有站席。祭品极为简陋。朱红色的木簋、木壶、木酒樽等器具也都很简朴。簋中只有三片肉、一铗粉、几粒黍、一小盆东瓜汤而已。暖阁上设一条几案,上面放着小铜香炉一只、小筷瓶两个、木杯两只;下设一张大几案,上面只放着一头牛、一只羊。别日祭祀或许有所不同,我看到的就是如此。祭祀的前一天,太常官打开牺牲所的中门,用鼓乐和旗帜引路,祭祀的牛和羊从门里出来,它们被绣着龙的包袱布盖着。到了屠宰所,用四条绳子绑住牛蹄。太常官到了之后,牛被正面立起,太常官朝牛作揖,弯腰未起,牛头已经到了满是沸水的锅里。煮好后便被抬到祭殿。第二天五更,魏国公主持祭祀,太常官并不跟随,只恭顺地站在祭殿上。祭祀完毕,牛羊已经腐烂发臭得不能闻了。平常的日子每天只进奉两顿饭,也都是魏国公陪同祭祀,每日必到。
戊寅,岱寓鹫峰寺。有言孝陵上黑气一股,冲入牛斗,百有余日矣。岱夜起视,见之。自是流贼猖獗,处处告警。壬午,朱成国与王应华奉敕修陵,木枯三百年者尽出为薪,发根,隧其下数丈,识者为伤地脉、泄王气,今果有甲申之变,则寸斩应华亦不足赎也。孝陵玉石二百八十二年,今岁清明,乃遂不得一盂麦饭,思之猿咽。
戊寅年,我寄宿在鹫峰寺,听人说孝陵上方有一道黑气,冲入牵牛、北斗,已经有一百多天了。我半夜里起来观看,果然看到。从此流贼猖獗,到处告急。壬午年,朱成国与王应华奉皇帝之命整修陵墓时,将枯了三百年的树木全都砍倒充当木柴,为了将树根刨出,还往下深挖了好几丈。有见识的人认为这样做会伤了地脉、泄了王气,现在果然有甲申年之变,就是将王应华碎尸也不足以挽回。孝陵享祭二百八十二年,今年又到清明,竟然都得不到一盂麦饭来祭祀,想到这里不禁哽咽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