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气肇辟,厥初生人,树之帝王,以为司牧,是以羲农轩顼之后,尧舜禹汤之君,靡不祗畏上元,爱育黔首,乾乾终日,翼翼小心,驭朽索而同危,履春冰而是惧。故一物失所,若纳隍而愧之;一夫有罪,遂下车而泣之。谦德轸于责躬,忧劳切于罪己。普天之下,率土之滨,蟠木距于流沙,瀚海穷于丹穴,莫不鼓腹击壤,凿井耕田,致之升平,驱之仁寿。是以爱之如父母,敬之若神明,用能享国多年,祚延长世。未有暴虐临人,克终天位者也。
隋氏往因周末,预奉缀衣,狐媚而图圣宝,胠箧以取神器。及缵承负扆,狼虎其心,始曀明两之晖,终干少阳之位。先皇大渐,侍疾禁中,遂为枭獍,便行鸩毒。祸深于莒仆,衅酷于商臣,天地难容,人神嗟愤!州吁安忍,阏伯日寻,剑阁所以怀凶,晋阳所以兴乱,甸人为罄,淫刑斯逞。夫九族既睦,唐帝阐其钦明;百世本枝,文王表其光大。况复隳坏磐石,剿绝维城,唇亡齿寒,宁止虞虢?欲其长久,其可得乎!其罪一也。
禽兽之行,在于聚麀,人伦之体,别于内外。而兰陵公主逼幸告终,谁谓敤首之贤,翻见齐襄之耻。逮于先皇嫔御,并进银环;诸王子女,咸贮金屋。牝鸡鸣于诘旦,雄雉恣其群飞,衵衣戏陈侯之朝,穹庐同冒顿之寝。爵赏之出,女谒遂成,公卿宣淫,无复纲纪。其罪二也。
平章百姓,一日万机,未晓求衣,昃晷不食。大禹不贵于尺璧,光武不隔于支体,以是忧勤,深虑幽枉。而荒湎于酒,俾昼作夜,式号且呼,甘嗜声伎,常居窟室,每借糟丘。朝谒罕见其身,群臣希睹其面,断决自此不行,敷奏于是停拥。中山千日之饮,酩酊无名;襄阳三雅之杯,留连讵比?又广召良家,充选宫掖,潜为九市,亲驾四驴,自比商人,见要逆旅。殷辛之谴为小,汉灵之罪更轻,内外惊心,遐迩失望。其罪三也。
上栋下宇,着在《易》爻;茅茨采椽,陈诸史籍。圣人本意,惟避风雨,讵待朱玉之华,宁须绨锦之丽!故璿室崇构,商辛以之灭亡;阿房崛起,二世是以倾覆。而不遵古典,不念前章,广立池台,多营宫观,金铺玉户,青琐丹墀,蔽亏日月,隔阂寒暑。穷生人之筋力,罄天下之资财,使鬼尚难为之,劳人固其不可。其罪四也。
公田所彻,不过十亩;人力所供,才止三日。是以轻徭薄赋,不夺农时,宁积于人,无藏于府。而科税繁猥,不知纪极;猛火屡烧,漏卮难满。头会箕敛,逆折十年之租;杼轴其空,日损千金之费。父母不保其赤子,夫妻相弃于匡床。万户则城郭空虚,千里则烟火断灭。西蜀王孙之室,翻同原宪之贫;东海糜竺之家,俄成邓通之鬼。其罪五也。
古先哲王,卜征巡狩,唐虞五载,周则一纪。本欲亲问疾苦,观省风谣,乃复广积薪刍,多备饔饩。年年历览,处处登临,从臣疲弊,供顿辛苦。飘风冻雨,聊窃比于先驱;车辙马迹,遂周行于天下。秦皇之心未已,周穆之意难穷。宴西母而歌云,浮东海而观日。家苦纳秸之勤,人阻来苏之望。且夫天下有道,守在海外,夷不乱华,在德非险。长城之役,战国所为,乃是狙诈之风,非关稽古之法。而追踪秦代,板筑更兴,袭其基墟,延袤万里,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其罪六也。
辽水之东,朝鲜之地,《禹贡》以为荒服,周王弃而不臣,示以羁縻,达其声教,苟欲爱人,非求拓土。又强弩末矢,理无穿于鲁缟;冲风余力,讵能动于鸿毛?石田得而无堪,鸡肋啖而何用?而恃众怙力,强兵黩武,惟在并吞,不思长策。夫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遂令亿兆夷人,只轮莫返。夫差丧国,实为黄池之盟;苻坚灭身,良由寿春之役。欲捕鸣蝉于前,不知挟弹在后。复矢相顾,髽而成行,义夫切齿,壮士扼腕。其罪七也。
直言启沃,王臣匪躬,惟木从绳,若金须砺。唐尧建鼓,思闻献替之言;夏禹悬鼗,时听箴规之美。而愎谏违卜,蠹贤嫉能,直士正人,皆由屠害。左仆射、齐国公高颖,上柱国、宋国公贺若弼,或文昌上相,或细柳功臣,暂吐良药之言,翻加属镂之赐。龙逢无罪,便遭夏癸之诛;王子何辜?滥被商辛之戮。遂令君子结舌,贤人缄口。指白日而比盛,射苍天而敢欺,不悟国之将亡,不知死之将至。其罪八也。
设官分职,贵在铨衡;察狱问刑,无闻贩鬻。而钱神起论,铜臭为公,梁冀受黄金之蛇,孟佗荐蒲萄之酒。遂使彝伦攸篸,政以贿成,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积薪居上,同汲黯之言;囊钱不如,伤赵壹之赋。其罪九也。
宣尼有言,无信不立,用命赏祖,义岂食言?自昏主嗣位,每岁行幸,南北巡狩,东西征伐。至如浩亹陪跸,东都守固,阌乡野战,雁门解围。自外征夫,不可胜纪。既立功勋,须酬官爵。而志怀翻覆,言行浮诡,危急则勋赏悬授,克定则丝纶不行,异商鞅之颁金,同项王之刓印。芳饵之下,必有悬鱼,惜其重赏,求人死力,走丸逆坡,匹此非难。凡百骁雄,谁不仇怨。至于匹夫蕞尔,宿诺不亏,既在乘舆,二三其德。其罪十也。
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况四维不张,三灵总瘁,无小无大,愚夫愚妇,共识殷亡,咸知夏灭。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是以穷奇灾于上国,猰?暴于中原。三河纵封豕之贪,四海被长蛇之毒,百姓歼亡,殆无遗类,十分为计,才一而已。苍生懔懔,咸忧杞国之崩;赤子嗷嗷,但愁历阳之陷。且国祚将改,必有常期,六百殷亡之年,三十姬终之世。故谶箓云:“隋氏三十六年而灭。”此则厌德之象已彰,代终之兆先见。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况乃搀抢竟天,申繻谓之除旧;岁星入井,甘公以为义兴。兼朱雀门烧,正阳日蚀,狐鸣鬼哭,川竭山崩。并是宗庙为墟之妖,荆棘旅庭之事。夏氏则灾衅非多,殷人则咎征更少。牵牛入汉,方知大乱之期;王良策马,始验兵车之会。今者顺人将革,先天不违,大誓孟津,陈命景亳,三千列国,八百诸侯,不谋而同辞,不召而自至。轰轰隐隐,如霆如雷,彪虎啸而谷风生,应龙骧而景云起。
我魏公聪明神武,齐圣广渊,总七德而在躬,包九功而挺出。周太保、魏公之孙,上柱国、蒲山公之子。家传盛德,武王承季历之基;地启元勋,世祖嗣元皇之业。笃生白水,日角之相便彰;载诞丹陵,大宝之文斯著。加以姓符图纬,名协歌谣,六合所以归心,三灵所以改卜。文王厄于羑里,赤雀方来;高祖隐于砀山,彤云自起。兵诛不道,《赤伏》至自长安;锋锐难当,黄星出于梁、宋。九五龙飞之始,天人豹变之初,历试诸难,大敌弥勇。上柱国、司徒、东郡公翟让功宣缔构,翼亮经纶,伊尹之佐成汤,萧何之辅高帝。上柱国、总管、齐国公孟让,柱国、历城公孟畅,柱国、绛郡公裴行俨,大将军、左长史邴元真等,并运筹千里,勇冠三军,击剑则截蛟断鳌,弯弧则吟猿落雁。韩、彭、绛、灌,成沛公之基;寇、贾、吴、冯,奉萧王之业。复有蒙轮挟辀之士,拔距投石之夫,骥马追风,吴戈照日。魏公属当期运,伏兹亿兆。躬擐甲胄,跋涉山川,栉风沐雨,岂辞劳倦,遂起西伯之师,将问南巢之罪。百万成旅,四七为名,呼吸则河、渭绝流,叱咤则嵩、华自拔。以此攻城,何城不陷;以此击阵,何阵不摧!譬犹泻沧海而灌残荧,举昆仑而压小卵。鼓行而进,百道俱前,以今月二十一日届于东都。而昏朝文武、留守段达等,昆吾恶稔,飞廉奸佞,久迷天数,敢拒义兵,驱率丑徒,众有十万,回洛仓北,遂来举斧。于是熊罴角逐,貔虎争先,因其倒戈之心,乘我破竹之势,曾未旋踵,瓦解冰销,坑卒则长平未多,积甲则熊耳为小。达等助桀为虐,婴城自固,梯冲乱舞,徒设九拒之谋;鼓角将鸣,空凭百楼之险。燕巢卫幕,鱼游宋池,殄灭之期,匪朝伊暮。
然兴洛、虎牢,国家储积,我已先据,为日久矣。既得回洛,又取黎阳,天下之仓,尽非隋有。四方起义,足食足兵,无前无敌。裴光禄仁基,雄才上将,受脤专征,遐迩攸凭,安危是托,乃识机知变,迁殷事夏。袁谦擒自蓝水,张须陀获在荥阳,窦庆战没于淮南,郭询授首于河北,隋之亡候,聊可知也。
清河公房彦藻,近秉戎律,略地东南,师之所临,风行电击。安陆、汝南,随机荡定;淮安、济阳,俄然送款。徐圆朗已平鲁郡,孟海公又破济阳,海内英雄,咸来回应。封民赡取平原之境,郝孝德据黎阳之仓,李士雄虎视于长平,王德仁鹰扬于上党。滑公李景、考功郎中房山基发自临渝,刘兴祖起于白朔,崔白驹在颍川起,方献伯以谯郡来,各拥数万之兵,俱期牧野之会。沧溟之右,函谷以东,牛酒献于军前,壶浆盈于道路。
诸君等并衣冠世胄,杞梓良才,神鼎灵绎之秋,裂地封侯之始,豹变鹊起,今也其时,鼍鸣鳖应 ,见机而作,宜各鸠率子弟,共建功名。耿弇之赴光武,萧何之奉高帝,岂止金章紫绶,华盖朱轮,富贵以重当年,忠贞以传奕叶,岂不盛哉!
若隋代官人,同吠尧之犬,尚荷王莽之恩,仍怀蒯聩之禄。审配死于袁氏,不如张郃归曹;范增困于项王,未若陈平从汉。魏公推以赤心,当加好爵,择木而处,令不自疑。脱猛虎犹豫,舟中敌国,夙沙之人共缚其主,彭宠之仆自杀其君,高官上赏,即以相授。如暗于成事,守迷不反,昆山纵火,玉石俱焚,尔等噬脐,悔将何及!黄河带地,明余旦旦之言;皎日丽天,知我勤勤之意。布告海内,咸使闻知。
自盘古创世以来,终于迎来了人类的诞生。天下百姓迫切需要一个管理者,即君主,他是天下万民的主宰。在伏羲、神农、轩辕、颛顼之后,唐尧、虞舜、夏禹、商汤等君主纷纷登场,无不对上天心存敬畏。这些贤明的君主都以爱护百姓、勤政为己任,日夜谨慎小心,对待政务如履薄冰,生怕一丝差池便让百姓遭受灾难。因此,这些上古的贤明君主们对于天下百姓丢失一物都备感惭愧,心怀歉疚;一旦有罪犯出现,他们也会立即下车哭泣。这些贤明君主都秉持谦恭自守的态度,更注重自身的责任,不时反思自己的行为。在普天之下,西方流沙之地矗立着蟠木,北方大漠戈壁中有修道者炼丹的洞府山穴,天下百姓纷纷拍击腹部,参与歌节,玩起击壤的游戏;各地挖井耕田,一片繁忙景象,四海太平,人们安居乐业,尽享天年。因此,天下百姓对这些上古贤明君主充满敬爱,将其奉为神明,也正因如此,这些君主们才能够确保国运长治久安,盛世不衰。迄今为止,还未见过以凶残手段统治人民却能保住王位的例子。
隋朝崛起于周朝末期,隋文帝杨坚早存篡位之心,他巧言令色,阴谋窃取皇位,最终夺得了周朝的政权。在隋文帝杨坚执政期间,隋炀帝杨广便涉足朝政,其野心勃勃,然文帝却未能洞察其奸,竟立其为太子。当文帝病笃之际,杨广在宫中侍疾,竟行禽兽不如之事,以毒手弑父。其罪行甚于古代莒纪公遭子弑杀之惨,其残忍更胜楚穆王熊商臣弑父之行。此等禽兽行径,天地难容,人神共愤!就像古代卫庄公之子州吁怎能忍受自己的哥哥继承君主之位,上古商族的开国之君阏伯观测天象寻找太阳一样,蜀中之所以发生战乱,李氏之所以在太原起兵造反,是因为执掌刑狱的官员滥施刑罚,制造冤狱的原因。昔日上古时代天下和睦,是因为唐尧执政清明,百代之后,周文王仍然将唐尧的美德发扬光大。到了后世,即使看上去坚如磐石的国家也被毁灭了,繁华的城市都变成了人迹罕至,没有了嘴唇,牙齿就会感到寒冷,下一个灭亡的国家就只有古代的虞国和虢国吗?如果想要国运长久,怎能这样处理国政呢?这是隋帝杨广的第一项大罪!
禽兽最为人类不耻的行径之一就是雄兽与雌兽群交滥交,人伦的根本,就在于父子母子内外有别。隋帝杨广妄图逼奸自己的亲妹妹兰陵公主,最终使得兰陵公主自尽;谁又知道舜帝同父异母的妹妹敤首的贤德呢,只看见了古代齐襄公与自己亲妹妹的乱伦之丑事。隋帝杨广在先皇杨坚在世时就勾引宫中的嫔妃,给她们送耳环手镯;并将各位王爷的女儿叫来藏在自己的府中淫乐。使得朝廷之上,就如同母鸡打鸣,公鸡像母鸡一样乱飞,解开衣服在朝堂上嬉戏,庄严的宫殿变成了如同匈奴单于的大帐一般。朝廷百官为了加官进爵,只要给杨广献上妻女就行了,朝廷公卿大臣们公开在朝廷淫乐,朝廷的纲纪不复存在。这是隋帝杨广的第二项大罪!
天下的老百姓,每天忙忙碌碌,天不亮就起床,太阳下山了还没吃上饭,都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碌。想想大禹治水,他可不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后汉光武帝起兵,也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们都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事,为大家的未来操心。可看看现在的隋帝杨广,整天就知道喝酒玩乐,从早到晚都在喝酒唱歌,夜里也是歌舞不断,他甚至还经常住在藏酒的地窖里,直接睡在酿酒的粮食上。上朝的时候,大臣们想见他一面都难,大家都觉得这样不行,后来干脆连奏章都不给他送了。听说有个中山人狄希,能造一种让人醉上千日的酒,但他却因此被人看不起;后汉末年的刘表,他招揽人才,名声很好,杨广怎么可能跟他比呢?杨广还到处挑漂亮姑娘,充实自己的后宫;他甚至跑到东都洛阳的市场里,自己驾着驴车,像个商人一样,还经常住在旅馆里。跟杨广比起来,商纣王都不算什么了,后汉孝灵皇帝的过错也显得小多了。杨广的行为,让朝廷上下都感到害怕,全国的老百姓都对他失望透顶。这就是隋帝杨广的第三大罪!
《易·系辞下》上说: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自古宫殿房舍的结构早有定制,所用的木材石料在史书上也有记载。上古圣人规定这些的本意是宫殿房舍盖的只要能够遮风挡雨就行,不需要用珠宝玉器装饰,也不需要用丝绸锦缎的华丽布置!商纣王因为宫室过于华丽,用玉器装饰,崇楼危檐,所以灭亡;秦朝耗尽天下民力使得阿房宫平地而起,所以只传二世就覆灭了。隋帝杨广不遵从古代的典章制度,不吸取前朝的教训,到处广建宫室楼宇,亭阁池塘,用黄金玉石铺满地面,装饰皇宫门窗的是青色连环花纹,宫殿前的石阶上是朱红色的颜料,光华闪闪盖过过了日月的亮光,宫墙的厚度都可以隔绝了夏天的炎热和冬天的寒冷。为了建造这些宫殿,耗尽了天下的民力,用尽了天下的财富,使得鬼神都感到为难,何况是人呢。这是隋帝杨广的第四项大罪!
每位百姓所能承受的赋税极限是十亩土地,而每位劳动者为国家服劳的时间不得超过三天。因此,自古至今,明智的朝廷都秉持轻徭薄赋的原则,尊重百姓的农作时间,让财富更多地留在民间,而非被官府收缴囤积在官仓之中。然而,现今隋帝杨广所征收的苛捐杂税繁多如毛,毫无节制。这就像一场熊熊大火持续燃烧,酒器已破,难以再盛满美酒。朝廷如用大箕般搜刮民脂民膏,疯狂地剥削百姓的财富,一年便征收了相当于十年的田赋。织布机上的杼轴,两个零件一天之内便损坏,一天的耗费便高达一千金。如今,天下百姓的生活陷入困境,父母无力保护子女,夫妻间互相嫌弃。曾经万户的城镇,如今已空无一人,千里之内,人烟稀少。蜀中的贵族,东海的糜家,这些曾经的富贵之家,如今都已沦为赤贫。这,便是隋帝杨广所犯下的第五大罪!
上古时代的贤王们,按照占卜出来的日期,巡视天下,征讨四方蛮夷,唐尧和虞舜时代每五年一次,到了周朝每十年一次。在巡视和征讨过程中,君主们就应该亲自问询民间百姓的疾苦,观察各地的风土人情,为了这些行动,朝廷必定要准备酒食,各地方官员要准备接待的礼物,年年游历各地,每个地方都要停留,跟随的臣子们疲惫不堪,各地供应接待的官员也是非常辛苦。天上下着大雨,地上刮着狂风,巡视时私下里比赛谁的马跑得快;路上留下的车轮的辙印,和马蹄的痕迹,在天下各处游荡。就如同秦始皇的心思一般没有停止的意思,又像周穆王的做法一样意犹未尽。周穆王当初宴请西王母整日歌舞不休,又为了到东海观看日出,千里奔波去了东方。天下百姓为了这些君王们的巡游,整日里忙于上缴各种贡品,百姓盼望明君来解脱他们的苦难。如果天下存在大道,君主英明神武,四处的蛮夷部族就不敢来侵扰中原,守卫江山社稷的不是险要的地形,而是君主的德行。中原北方的长城,是战国时代开始修建的,这是一种狡猾奸诈、投机取巧的做法,不是上古时代贤明君主的治国之法。这个做法到了秦朝,更加变本加厉,朝廷大兴土木,在战国长城的基础上,修建了绵延万里,使得天下百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百姓心中的怨恨积满了山谷,号哭的声音震动天地,如今的隋帝杨广正如秦始皇一般。这是隋帝杨广的第六项大罪!
辽河以东,是朝鲜的地方,上古时代的古籍《禹贡》中说了那是一块蛮荒之地,周朝时候就放弃了,只采用羁縻政策,承认当地土著贵族,封以王侯,纳入朝廷管理,让当地人服从中原朝廷的教化,能够以仁爱之心对待中原王朝,这样就可以了,不要求这个地方一定要归入中原版图之内。再强劲的弓弩,在射程之外剪头也不能穿透鲁地所产的薄薄的绸缎;再大的狂风,在它的风力已经非常弱小的时候,又怎能吹起羽毛呢?满是石头的田地即使得到没有什么用处,鸡的肋骨就是吃到嘴里也没有滋味吧?隋帝杨广依仗中原王朝人口众多,军力强大,穷兵黩武,只想着尽快吞并朝鲜,没有长远的打算。兵者本就是国家的大事,就像烈火一样,控制不好,非常容易烧到自己。于是就这一道圣旨,让普天下的黎民百姓无数人是有去无回。古代吴王夫差使得国家灭亡的源头,就是他搞的黄池之盟;十六国时代的前秦皇帝苻坚身死国灭的原因就是发动了对东晋的寿春之战。只想着捕捉鸣叫的蝉,却没有想手里拿个弹弓。征讨朝鲜的隋朝军队里,人人手拿弓弩,互相观望,因为失去丈夫,办丧事麻束住头发的妇女们的人数众多都排成行了,仁义之士切齿痛恨,壮士们都扼腕叹息。这是隋帝杨广的第七项大罪!
君主唯有广纳臣子的肺腑之言,方能令天下土地物产丰饶;臣子唯有对国家矢志不渝,不恤自身安危,方能助国家昌盛。正如木材需笔直如绳方为上等,黄金必经淬火方显真纯。故而,古代贤明的唐尧王在宫前设立大鼓,臣民若有进谏之言,便可击鼓上奏;夏禹王则在宫门外设小鼓,两侧缀以灵活小耳,意在随时聆听臣子百姓的谏言。然隋帝杨广却刚愎自用,闭目塞听,不信忠言,唯信占卜,嫉贤妒能,致使忠良之士罹难。那左仆射、齐国公高颖,上柱国、宋国公贺若弼,或如文曲星降世之贤相,或似汉之周亚夫之名将,皆因直言进谏于杨广,竟遭无端之祸,悲惨赐死。。夏朝的忠臣龙逢没有罪过,却被暴君夏桀处死;商朝的两位王子是多么无辜之人,却被暴君商纣王杀害。君主这样行事,只能是让天下的君子们收回舌头,贤能之士闭上嘴巴。隋帝杨广指着太阳与它比谁更加光辉,用箭射向苍天,连上天都敢欺辱,根本不明白国家就要灭亡了,自己就要身死了。这是隋帝杨广的第八项大罪!
自古以来,朝廷设立官职,其根本在于选拔任用的公正性;而审理刑狱,更需无视犯人之身份地位。一旦官职的选拔与刑狱的审理与金钱扯上关系,国家的公事便与铜臭纠缠不清。这如同后汉外戚梁冀收受黄金蛇之贿,又如孟佗通过赠酒于宦官张让而得以担任凉州刺史。如此行为,使得朝廷纲纪荡然无存,天下政事尽成贿赂之交易。君子沦落于市井,小人却窃据朝廷高位。此等国家形势,诚如前汉汲黯所言,犹如坐薪之上,危机四伏。而行贿受贿之风,又恰似后汉赵壹《刺世疾邪赋》中所描绘的那般猖獗。此,便是隋帝杨广所犯下的第九项大罪!
孔子说过,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没有信义就没有办法立于天地之间,这样在祭祀祖先时,不是食言又是什么呢?自隋帝杨广这昏庸之主登基以来,年年出游,南北巡视,东西征讨,如青海大通河之战,东都营建,阌乡野战,雁门关解突厥之围,皆是征发天下民夫,不计其数。将士们建立功勋,朝廷理应加官进爵,以彰其功。然杨广此君,心怀叵测,反复无常,不愿赏赐有功之人。唯国家危难之际,方以重赏招徕勇士,一旦危机解除,则吝啬如命,黄金绸缎皆不肯赏,与古之商鞅变法大相径庭,倒似楚汉之争时的项羽,手中官印摩挲再三,棱角将平,仍不愿赐给功臣。在美味的鱼饵诱惑下,肯定能够钓到鱼;爱惜财帛,舍不得重赏,却要求人们为朝廷出死力,就好像推着圆石上坡,在没有比这难以办到的事了。天下的英雄豪杰,没有人不对此深恶痛绝的。至于对待天下百姓以及边远地区的属国,从来都毫无信义,作为皇帝,没有一点德行可言。这是隋帝杨广的第十项大罪!
有以上这些大罪中的一项,或许还不至于亡国。现在天下各地,周围各部族无论大小,天下百姓无论聪明还是愚蠢,全都已经明白,隋朝就像夏商末年一样即将灭亡了。砍尽南山的竹子做成竹简,也写不完隋帝杨广的罪行;把东海的水全部引来也洗不掉隋帝杨广的罪恶。这是上天把大祸降临到人间,把野兽降生到了世上,天下各地被贪官污吏们祸害,四海之内就像是被蛇蝎毒害一样,百姓没有一点活路了,死伤殆尽,十个人中只有一两个人能活下来。天下苍生担心受怕,都忧虑国家就像古代的杞国一样崩溃;仁人志士都在担心国家的都城就像西楚霸王项羽的历阳成一样陷落。一个国家的国运不会永久存在,都有期限,商朝六百年灭亡,周朝传了三十代君主后也灭亡了。所以天下早有预言说:“隋朝享国三十六年就灭亡。”这就是上天已经厌恶了隋朝,国家兴衰更替的预兆出现了。上天不分亲疏远近,天下只会让有德之人占据,况且天象已经示警,现在东都城的朱雀门被大火烧毁了,正午时分竟然发生了日蚀,狐狸鸣叫,恶鬼哭泣,河流干涸,山陵崩塌,宗庙即将成为废墟,荆棘丛生。夏朝灭亡时天下灾难不断,商朝人也不接受教训。天上的牵牛星进入了银河中,才知道大乱将至;王良策马出现了,才明白天下即将有战祸开启,现在天下百姓要发动革命,并没有违反天道,在孟津誓师出征,天下的三千个封国,八百位诸侯,不约而同汇集到了一起。战车轰鸣,如同雷霆一般,战马嘶叫如同龙啸虎吼。
我瓦岗军魏公李密,英明神武,品行高洁,功勋卓著。他是前朝周朝太保魏公的孙子,上柱国、蒲山公之子,家庭给他遗传了美好的品德,就像是周武王传承了周文王的基业;就像是历代的第二世皇帝继承了开国皇帝的功勋和业绩。天地之间各种祥瑞和符书都应验在魏公李密身上,所以天下英雄才能心悦诚服的归顺。当初周文王被商纣王拘禁在羑里,朱雀从东方妃来;前汉高祖皇帝隐身在砀山时,彤云从那里升起。发兵是为了诛杀无道昏君,帝王受命的符瑞已经到了长安城;征讨昏君的兵锋天下无人能阻挡,帝王之星出现在梁州宋州两地上空。九五之尊在登上皇帝之位的开始,也是天地人间变动最大的时候,要经过无数的磨难,遇到大敌时会更加英勇。上柱国、司徒、东郡公翟让,作为瓦岗军的创立者,其功勋卓越,堪比伊尹辅佐商汤、萧何辅佐刘邦之伟业。同时,上柱国、总管、齐国公孟让,柱国、历城公孟畅,柱国、绛郡公裴行俨,以及大将军、左长史邴元真等人,皆是智勇双全、英勇善战的将才。他们利剑出鞘,能斩蛟龙神龟;弓弦一拉,可射猿猴飞雁。正如韩、彭、绛、灌四人助刘邦建立汉室,寇、贾、吴、冯四人辅刘秀成就后汉帝业,我瓦岗大军亦不乏猛士。有力士能举车轮舟楫,有勇士能掷巨石于远。我军骏马如风驰骋,将士刀剑之光耀如日光,必将创造新的辉煌!
我瓦岗军的魏公李密,正是天命所归之人,注定要主宰天下万民。他身披铠甲,统帅雄师,跋山涉水,历经风霜雨雪,不辞劳苦,高举义旗,誓要讨伐无道昏君。百万雄师,一旦同呼吸,则黄河、渭河之水皆为之断流;一旦齐声呐喊,则华山、嵩山亦为之震撼。以如此雄壮之师攻打城池,何城不克?以如此威猛之师冲击敌阵,何阵不破?此等声势,犹如引海水以灭残火,举昆仑以碾碎鸡卵。战鼓一响,我军即奋勇向前,天下义军,定于本月二十一日,齐聚东都洛阳城下。而隋朝文武官员们,如同上古凶兽昆吾一样的恶人,如同古代奸臣飞廉一般的奸佞小人,不理天命的变化,负隅顽抗,放出监狱中的囚犯,人数有十万之众,自洛口仓北面前来东都,与我百万大军作战。于是我军就像熊罴、貔虎一般奋勇争先,敌军因为大多数人毫无斗志,都存有临阵倒戈之心,一经接战,立刻土崩瓦解,坑杀的士卒没有古代长平之战的多,遗留下的盔甲放不满熊耳山。隋朝东都留守段达等人助纣为虐,拒孤城困守,在那里筹划守城的计谋,四处都是我军的鼓角之声,他们还妄想凭借坚城固守。燕国的巢穴中来了卫国的鸟儿,鱼儿游荡在宋国的池塘中,敌人的覆灭只在朝夕之间。
隋朝之兴洛、虎牢二关,皆为朝廷粮草重地,我已捷足先登,多日来稳稳占据。继而又拿下黎阳仓,至此,天下粮仓要地,皆已不属隋朝所有。四方义军,粮草丰足,进可攻,退可守,毫无后顾之忧。光禄大夫裴仁基,乃一位智勇双全的上将,虽曾奉命讨伐义军,然他深谙天下大势,洞察隋朝衰微,故顺应民心,投身义军。隋朝将军袁在蓝水被俘,张须陀血洒荥阳,窦庆捐躯淮南,郭询斩首河北,想必隋朝朝廷已悉知这些将领的英勇与悲壮。
清河公房彦藻率部迅速占领东南各地,其军威所至,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安陆、汝南两地已顺利平定,淮安、济阳亦纷纷归顺。徐圆朗成功镇压鲁郡,孟海公则攻克济阳,一时间,天下豪杰纷纷响应,共襄义举。封民赡勇夺平原,郝孝德占据黎阳仓,李士雄于长平城外严密监视隋军动向,王德仁则在上党地区纵横驰骋。滑公李景与考功郎中房山基自临渝地区起兵,刘兴祖于白朔揭竿而起,崔白驹在颍川发难,方献伯亦自谯郡率众前来。这些英勇之士,各自统领数万大军,齐聚东都城下,共谋大计。东海以西,函谷关以东,天下百姓牵着牛羊,拿着酒坛前来劳军。
各位公卿大臣都是世代官宦人家,书香门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在这国家动荡之际,正是你们建功立业,进而拜将封侯光耀后世的时候,你们应该顺应天命人心,参加义军,和我们一起建立功业。就像后汉开国名将耿弇投奔光武帝刘秀,前汉开国功臣萧何辅佐高帝刘邦,富贵荣华岂止只有金章紫绶,华盖朱轮,必定比他们还要荣耀,这难道不是一桩美事吗!
隋朝百官若仍执意效命于那昏聩之君,誓死对抗,岂非如同袁绍麾下审配为袁氏尽忠至死?何不效法张郃,明智地归顺曹操?又如同项羽之谋士范增,因忧虑项羽而殒命,若他能像陈平那样选择归附刘邦,或许命运截然不同。
倘若各位能识时务,前来归降,魏公李密定会以诚相待,论功行赏,绝不疑心。若是能脱离险境,投身我方,并助我擒获旧主,必以高位厚禄相待。然若各位执迷不悟,坚持与我军为敌,一旦大军压境,必将玉石俱焚,届时悔之晚矣。黄河之南北,皆闻我之言辞坚定,天地日月共鉴我之心意。如今我军已将檄文传遍天下,愿世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