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未得燕支山,征戍年年沙朔间。
塞下长驱汗血马,云中恒闭玉门关。
阴山瀚海千万里,此日桑河冻流水。
稽洛川边胡骑来,渔阳戍里烽烟起。
长途羽檄何相望,天子按剑思北方。
羽林练士拭金甲,将军校战出玉堂。
幽陵异域风烟改,亭障连连古今在。
夜闻鸿雁南渡河,晓望旌旗北临海。
塞沙飞淅沥,遥裔连穷碛。
玄漠云平初合阵,西山月出闻鸣镝。
城南百战多苦辛,路傍死卧黄沙人。
戎衣不脱随霜雪,汗马骖单长被铁。
杨叶楼中不寄书,莲花剑上空流血。
匈奴未灭不言家,驱逐行行边徼赊。
归心海外见明月,别思天边梦落花。
天边回望何悠悠,芳树无人渡陇头。
春云不变阳关雪,桑叶先知胡地秋。
田畴不卖卢龙策,窦宪思勒燕然石。
麾兵静北垂,此日交河湄。
欲令塞上无干戚,会待单于系颈时。
译文
朝廷还没能将燕支山纳入版图,战士们年年在北方沙漠边塞戍守征战。
在塞外长途驱驰着汗血宝马,玉门关常常紧闭于云雾之沙。
阴山和瀚海相隔千万里,如今桑干河的水都已在严寒沙冻结。
稽洛川边胡人的骑兵袭来,渔阳的戍所里烽火燃起。
紧急的军书在长途上接连不断,天子手按佩剑,忧心北方的战事。
羽林军的士兵们擦拭着金甲,将军离开殿堂去校场指挥作战。
幽陵这异域之地的景象已改变,而那一座座堡垒从古至今依然存在。
夜里听闻鸿雁向南飞过黄河,清晨看到军旗在北方海边飘扬。
边塞的风沙淅淅沥沥地飞舞,远远延伸连接着无边的沙漠。
昏暗的沙漠上云雾刚刚散开就开始布阵,西山明月升起时能听到响箭的声音。
城南经历了无数次苦战,道路旁满是黄沙沙战死之人的身躯。
战士们身上的戎装从不脱下,任凭霜雪相侵,战马疲惫不堪,身上长久披着铁甲。
杨叶楼沙收不到家书,莲花剑上徒然沾染鲜血。
匈奴还没消灭就绝口不提家,一路行进在遥远的边疆。
思念家乡的心啊,望着海外的明月,离别的愁绪在梦沙随着天边的落花飘荡。
在天边回望故乡路途悠悠,美好的树木旁无人渡过陇头。
春天的云彩不变,阳关的积雪仍在,桑叶最先知晓胡地秋天的到来。
田地不会因卢龙的谋略而被舍弃,就像窦宪一心想着在燕然山刻石记功。
指挥军队让北方边境安定,就在这交河岸边。
想要让边塞之上不再有战事,那就等到单于被擒获的时候吧。
注释
此诗为歌行体。歌行体是古代乐府诗的一体。后从乐府发展为古诗的一体,音节、格律一般比较自由;采用五言、七言、杂言,形式也多变化。宋?姜夔《白石诗话》:“体如行书曰行,放情曰歌,兼之曰歌行。”明·胡震亨《唐音癸签·体凡》:“乐府题或名歌,亦或名行,或兼名歌行。歌,曲之总名。衍其事而歌之曰行。歌最古;行与歌行皆始汉,唐人因之。”
燕支山,一名删丹山,在丹州删丹县南五十里。东西百余里,南北二十里,水草茂美。
稽洛:山名,即稽洛山。
渔阳:地名。战国燕置渔阳郡,秦汉治所在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史记·陈涉世家》:“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适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唐玄宗天宝元年(742)改蓟州为渔阳郡,治所在渔阳(今天津市蓟县)。唐?杜甫《后出塞》诗之四:“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
遥裔:遥远。隋?卢思道《河曲游》诗:“丰丛鸡树密,遥裔鹤烟稠。”
骖同驾一车的三匹马。有时也指位于两边的马。
边徼:亦作“邉徼”。边境。
赊,距离远。
陇头:陇山。借指边塞。
田畴:泛指田地。
麾,指挥。
干戚:亦作“干鏚”。盾与斧。古代的两种兵器。也是武舞所执的舞具。指征战。
单于:汉时匈奴君长的称号。
《从军行》是一首杂言古诗。此诗以宏大的叙事笔调,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边塞征战图景,同时穿插战士们的家国情怀与牺牲精神,展现了古代边防的艰辛与壮丽。全诗意象宏阔、气势磅礴,格调激越豪壮,恰似一曲嘹亮雄健的军中乐章,能从中感受到大唐盛时那贲张的血脉。
1、意象宏阔:唐代边塞诗多有从大处落笔,写奇情壮景的特色,本诗也不例外。比如像“塞下长驱汗血马,云中恒闭玉门关”、“阴山瀚海千万里”、“塞沙飞淅沥,遥裔连穷碛”等句,都写得气势磅礴。
2、对仗精美:本诗虽是七言歌行体,但其中有不少的句子运用律句的特色,声韵上讲究平仄相对,对仗也工整巧妙。如:“羽林练士拭金甲,将军校战出玉堂”、“玄漠云平初合阵,西山月出闻鸣镝”、“杨叶楼中不寄书,莲花剑上空流血”等等,都使诗句显得有堂堂之阵、正正之师般的整饬气象。
3、铁血柔情:此诗主旋律是雄壮慷慨的,但并非一味地心如铁石,毫无亲情、爱情可言。本诗从“杨叶楼中不寄书”(杨叶楼,应指征人妻子所居之楼)开始,转入柔情款款、音韵轻柔舒缓的另一个乐章,词语也清丽起来,像“杨叶楼”、“莲花剑”、“海外明月”、“天边落花”等,一下子就将人们的思绪带到那渴望已久的家乡,想起那楼头窗前终日翘首凝望的红颜佳人。
4、基调昂扬:此诗作为盛唐的边塞诗,透出一股立功立业的高昂之气,虽然战事艰苦凶险――“塞沙飞淅沥,遥裔连穷碛”、“城南百战多苦辛,路傍死卧黄沙人”,虽然思乡思亲情切――“归心海外见明月,别思天边梦落花”、“杨叶楼中不寄书,莲花剑上空流血”,但是众将士抱着“匈奴未灭不言家”的决心和斗志,不把敌虏首脑打得投降(单于系颈)不罢休,这句“欲令塞上无干戚,会待单于系颈时”,说得相当豪迈,和李白诗“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精神是一致的,都反映了盛唐当年那种“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气概。
这首诗用典较多,害得江湖夜雨搬来辞源,找了半天,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这首诗的传播。注意该诗中好多典故并非实指,比如“燕然石”、“稽洛川”等,并非是唐朝当时作战的地方,这里只是借用汉代典故而已。这些典故,对于唐代的读书人来说,是大家熟知的事情,并非生僻之词,只是流传到我们今天,就并非人人都一目了然了。
李昂(并非唐文宗李昂),诗作很少,全唐诗中仅存其二首,他的生平事迹也记载极少,只知道他在开元时任考功员外郎。虽然李昂在唐代诗人里毫无名气,存诗也少,但他的诗作还是相当不错的,写得激越豪壮,恰似一曲嘹亮雄健的军中乐章,能从中感受到大唐盛时那贲张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