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纪无淹度,晷运倏如催。
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
肃肃莎鸡羽,烈烈寒螀啼。
夕阴结空幕,宵月皓中闺。
美人戒裳服,端饰相招携。
簪玉出北房,鸣金步南阶。
檐高砧响发,楹长杵声哀。
微芳起两袖,轻汗染双题。
纨素既已成,君子行未归。
裁用笥中刀,缝为万里衣。
盈箧自余手,幽缄俟君开。
腰带准畴昔,不知今是非。
译文
北斗星转没有停时,日影轮转快如被催。
白露滋生园菊盛开,秋风庭槐落叶累累。
肃肃之声莎鸡振翅,烈烈啼叫寒蝉声悲。
黄昏阴气郁结天穹,一轮明月皓然中闺。
美人动手准备衣裳,整理衣饰相互招携手。
戴上玉饰走出北房,鸣金声伴走上南阶。
屋檐高高砧声响起,楹柱长长杵声哀哀。
两袖扬起淡淡芳菲,双鬓沾染些微汗滴。
制衣布帛已经捣好,君子远行依旧未归。
裁衣要用笥中之刀,缝成万里御寒之衣。
满满一筐出自我手,密密封上待你开启。
腰带尺寸根据往昔,不知如今是否合适?
注释
衡纪:指北斗星。
淹度:久度,过得慢。
晷:日冕。
倏:迅速,极快。
肃肃:象声词。鸟语、虫翅的振动声。
莎鸡:虫名,又称络纬,俗称纺织娘,
烈烈:象声词。
寒螀:即寒蝉。
夕阴:傍晚阴晦的气象。
宵月:夜晚的月亮。
戒:准备。
端饰:整理衣饰。
招携:招邀协同。
簪:插,戴。
鸣金:古时妇女佩戴的金属饰物。
檐:屋檐。
砧:捣衣石。
楹:厅堂的前柱。
杵:捣衣棒槌。
哀:指声音凄清尖利。
微芳:若有若无的香气。
染:沾污。
题:额头。
纨素:洁白细致的细绢。
笥:盛放衣物的方形竹器。
箧:小箱子,藏物器具。大为箱,小为箧。
幽缄:密密地封存起来。
俟:等待。
准:依据,根据。
畴昔:从前,往昔。
参考资料:
玉台新咏诗注
捣衣,即捶展布帛、缝制衣裳。一般写这个题目内容多是秋冬季节妇女为远行的丈夫缝制衣物。这首诗共二十四句,每四句为一层次。
第一层写节令。“夕阴结空幕,宵月皓中闺。”这两句是说,星斗一刻不停地在运行,日影的移动快得如若被催促着一般。“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这二句写秋天说来就来了,天气凉了。第二层写秋夜景象。“肃肃莎鸡羽,
烈烈寒螀啼。”“莎鸡”,即纺织娘,蟋蟀一类的昆虫。《诗经.七月》有“莎鸡振羽”的话,振羽,发声鸣叫。“寒螀”,即寒蝉。“肃肃”、“烈烈”,这两个叠词既用以摹声,又传出了人们听到莎鸡振羽、寒蝉啼鸣时的一种凄厉的感觉。“夕阴结空幕,宵月皓中闺。”“空幕”,即指天穹。“中闺”,即闺房。这两句说,天黑下来了,明月照亮了闺房。第三层写闺妇招携捣衣。“美人戒裳服。端饰相招携。”“戒”,通诫,告诫。“戒裳服”,是说制作衣服的时节到了。“端饰”,打扮整齐。“招携”,招呼同行。古谚语有云“蟋蟀鸣,懒妇惊。”就是说“莎鸡振羽”该做寒衣了。这两句就写这种情况,美人们打扮整齐,相携出闺房捣衣。“簪玉出北房,鸣金步南阶。”“簪玉”,戴着首饰。“鸣金”,身上佩戴的物品行走时发出的声响,这两句又具体描写了美人“端饰”情形。第四层写捣衣劳动。“櫩高砧响发,楹长杵声哀。”“櫩”,同檐。“砧”,捶衣石。“楹”,这里代指堂屋。“杵”,捶衣棒。这两句说捣衣时砧杵相击所发出的声响回荡于房舍内外,在夜间这种声响来得特别悠扬、感人。“哀”,感人。“微芳起两袖,轻汗染双题。”“题”,额。“双题”,当指额头两旁。这两句说,美人在捶衣时两袖扬起淡淡的芳香,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这种劳动既劳累,又给人以美感。第五层写缝衣。“纨素既已成,君子行未归。”“纨素”,帛绢,即正缝制的布帛。“成”,捶好了。这两句说:布帛已经捶好,丈夫还没有回来。“裁用笥中刀,缝为万里衣。”“笥”,盛衣服的竹器。“笥中刀”,保管洁净的刀,用它来裁衣,表示精细与恭敬。最后一层写缝好衣裳的心情。“盈箧自余手,幽缄俟君开。”“盈箧”,盛满了箱筐,说明衣多。“幽缄”,密密封闭起来。因为这衣服是要寄往万里之外的丈夫,所以准备既多,封闭又好。“自余手”、“俟君开”,这衣是由我一针一线做成的,专待你打开。这两句既表现了这个女子的精细,又表现了她对丈夫情意深密和专一。“俟君开”的话语中有多少温情啊。“腰带准畴昔,不知今是非。”“畴昔”,往昔,在家时。这两句说,腰带的长度仍然依照往昔的尺寸,不知现在还是不是那样。这也写出了她的精细与体贴,生怕做成的衣服不合身,同时还传出了她对丈夫十分怜惜的心情。为什么想到“腰带”呢?似乎腰围最能表示一个人的胖瘦,她想到丈夫在外肯定是瘦了。在怜惜丈夫的同时,亦表现了自己的相思之苦。
这首诗曾一再受到钟嵘的赞誉,认为它是汉魏以来五言诗的“警策”之一(见《诗品》)。就结构而言,它写得层次井然,由节令物候到捣衣、再到裁衣寄远,步骤徐缓得体。就语言而论,多描写、多对偶,富艳精工。这都是符合钟氏论诗崇雅的标准。此诗的描写中是神含情意的,写人美、衣饰美、声响美、劳动美,是与美人的情意美协调的,用现代语言就是说,写那么多的美皆是为了表现她的心灵美,这是一。第二是结尾心理描写很真情、细腻,显得情致绵绵,正如沈德潜所言:“一结能作情语,不入纤靡。”(《古诗源》)倘若没写好这个“情”,此诗恐怕看不是那么值得赞扬了。
谢惠连(407~433年),南朝宋文学家。祖籍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出生于会稽(今浙江绍兴)。他10岁能作文,深得谢灵运的赏识,见其新文,常感慨“张华重生,不能易也。”本州辟主簿,不就。谢惠连行止轻薄不检,原先爱幸会稽郡吏杜德灵,居父丧期间还向杜德灵赠诗,大为时论所非,因此不得仕进。仕宦失意,为谢灵运“四友”之一。
近郭城南山寺深,亭亭奇树出禅林。
结根幽壑不知岁,耸干摩天凡几寻。
翠色晚将岚气合,月光时有夜猿吟。
经行绿叶望成盖,宴坐黄花长满襟。
此木尝闻生豫章,今朝独秀在巴乡。
凌霜不肯让松柏,作宇由来称栋梁。
会待良工时一眄,应归法水作慈航。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侵沴,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於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阗 一作:阒)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
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水客凌洪波,长鲸涌溟海。
百川随龙舟,嘘吸竟安在。
中有不死者,探得明月珠。
高价倾宇宙,馀辉照江湖。
苞卷金缕褐,萧然若空无。
谁人识此宝,窃笑有狂夫。
了心何言说,各勉黄金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