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停灯于缸,先焰非后焰,而明者不能见;藏山于泽,今形非昨形,而智者不能知。何者?火则时时灭,山亦时时移矣,天回日转,其谢如矢,騕褭迅足,神马弗能追也。人之短生,犹如石火,炯然以过,唯立德贻爱,为不朽也。
点燃烛火并放在烛台上,早期燃起的火焰与后续燃起的火焰不同,但即使是聪明的人也难以察觉;埋藏在深泽中的山峦,现今的形态与以往不同,然而智慧之人也无法知晓。为什么呢?因为火焰时而熄灭,山峦也在不断变化。时光流逝如同射出的箭一样迅速,即使骏马飞速奔跑也难以追赶。短暂的人生就像石头撞击时迸发出的火花,一瞬即逝。只有树立德业并留存仁爱,才能永不磨灭。
昔之君子,欲行仁义于天下,则与时竞驰,不恡盈尺之璧,而珍分寸之阴。故大禹之趋时,挂冦而不顾;南荣之访道,踵趼而不休;仲尼栖栖,突不暇黔;墨翟遑遑,席不及暖。皆行其德义,拯世危溺,立功垂揩,延芳百世。
从前的君子,若要在世间施行仁义,必须与时光赛跑。他们不惜用满尺的璧玉来换取点点光阴。夏禹追赶时间,帽子被钩住也不顾及;南荣畴求道,脚跟磨出茧子也不停歇。孔子四处游历,每到一地从不等烟囱变黑;墨子日夜忙碌,每到一处也未待坐席变暖。他们树立了道德信义,拯救世人,建立了伟业,传于后代,流芳百世。
今人皆不知退臭腐荣华,划绝嗜欲,被丽弦歌,取媚泉石;进不能被策树勋,毗赞明时,空蝗粱黍,枉没岁华。生为无闻之人,殁成一棺之土,亦何殊草木自生自死者哉!
如今的人在退居时,不懂得视荣华富贵为腐臭无用之物,不彻底铲除贪欲,却沉溺于琴瑟,纵情于山水;在位时也不懂得挥鞭驰骋建立功勋,辅佐清明盛世,只是像蝗虫一样贪吃粮食,虚度时光。这样的人活着时没有声名,死后则成了棺材中的腐土,这与草木的自然生灭又有什么区别呢?
岁之秋也,凉风鸣条,清露变叶,则寒蝉抱树而长叫,吟烈悲酸,瑟于落日之际,何也?哀其时命,迫于严霜,而寄悲于菀柳。今日向西峰,道业未就,郁声于穷岫之阴,无闻于休明之世。已矣夫!亦奚能不沾衿于将来,染意于松烟者哉!
一年之秋,凉风吹动树枝作响,霜露使叶子变黄,寒蝉紧贴树木长鸣,声音悲切辛酸,在日落时分显得孤寂凄凉,这究竟是为何呢?是在哀叹它的命运,严寒霜冻袭来只能把悲伤寄托于茂盛的柳树。如今已日薄西山,却依然没有修得美德善行,使声名埋没于人迹罕至的荒山,在美好清明的盛世而不为人所知。就这样结束了吧!又怎么能不在日后伤心落泪,挥笔蘸墨以抒发情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