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梦寻·卷三·西湖中路·湖心亭

张岱 Ctrl+D 收藏本站

湖心亭旧为湖心寺,湖中三塔,此其一也。明弘治间,按察司佥事阴子淑秉宪甚厉。寺僧怙镇守中官,杜门不纳官长。

湖心亭以前叫作湖心寺,那时候湖中有三座塔,湖心寺就是其中一座。明弘治年间,按察司佥事阴子淑执法极为清正严厉,湖心寺中的僧人仗着镇守中官的势力,闭门不接纳长官。

阴廉其奸事,毁之,并去其塔。嘉靖三十一年,太守孙孟寻遗迹,建亭其上。露台亩许,周以石栏,湖山胜概,一览无遗。数年寻圮。万历四年,佥事徐廷?重建。二十八年,司礼监孙东瀛改为清喜阁,金碧辉煌,规模壮丽,游人望之如海市蜃楼。烟云吞吐,恐滕王阁、岳阳楼俱无甚伟观也。春时,山景、?罗、书画、古董,盈砌盈阶,喧阗扰嚷,声息不辨。夜月登此,阒寂凄凉,如入鲛宫海藏。月光晶沁,水气氵翁之,人稀地僻,不可久留。

阴子淑为官清廉,不惧万难而查出他们的不法之事后,就坚决捣毁了湖心寺,并且连塔也移除了。嘉靖三十一年,太守孙孟寻访到湖心寺的旧址,并在此处建造了亭阁。湖心亭上有一亩左右的露台,周围修砌石栏,因此湖山盛景的大概情况都可以一览无余。过了几年,湖心亭倒塌。万历四年,佥事徐廷祼重新建造。万历二十八年时,司礼太监孙隆又将其改为清喜阁,而且修建得金碧辉煌,规模庞大,极其壮丽,游人到此遥遥望去,就好似看到了海市蜃楼。只见湖畔之上云烟缭绕,如同仙境,这恐怕就连滕王阁、岳阳楼都没有如此宏伟的景观。春天时山景睺罗、书画古董等,堆满台阶,喧闹嘈杂,连说话的声音都无法听清。月夜来到这里,寂静凄凉,好像进入龙宫水府,月光晶莹,湖面水气弥漫,行人稀少,位置偏僻,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张京元《湖心亭小记》:

湖心亭雄丽空阔。时晚照在山,倒射水面,新月挂东,所不满者半规,金盘玉饼,与夕阳彩翠重轮交网,不觉狂叫欲绝。恨亭中四字匾、隔句对联,填楣盈栋,安得借咸阳一炬,了此业障。

张岱《湖心亭小记》: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惊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胡来朝《湖心亭柱铭》:

四季笙歌,尚有穷民悲夜月。

六桥花柳,深无隙地种桑麻。

郑烨《湖心亭柱铭》:

亭立湖心,俨西子载扁舟,雅称雨奇睛好。

席开水面,恍东坡游赤壁,偏宜月白风清。

张岱《清喜阁柱对》:

如月当空,偶以微云点河汉。

在人为目,且将秋水剪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