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卷四·托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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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含气庶品,未有不托附物势以成其便者也。故霜雁托于秋风,以成轻举之势;腾蛇附于春雾,志希凌霄之游,蹶鼠附于蛩蛩,以攀追日之步;碧萝附于青松,以茂凌云之叶。与夫鸟兽虫卉之智,犹知因风假雾,托峻附高,以成其事,奚况于人,而无托附以就其名乎?

万物有生命者,无一不依赖其他事物以求便利。秋雁凭借秋风,得以展翅高飞;腾蛇依托春雾,能畅游云霄;蹶鼠依附蛩蛩,竟可追随夸父逐日的步伐;女萝攀附青松,方能开出高耸的花蕊。飞禽走兽与昆虫草木尚且懂得顺风乘雾,或借助速度与高度来成就自己,何况是人,岂能不借助外力以成就功名呢?

  故所托英贤,则迹光名显,所附暗蔽,则身悴名朽。天之始旭,则目察轻烟;岁之将暮,则蓬卷云中。目之能见,蓬之能高,托日之光,附风之势也。缀羽于金铁,置之于江湖,必也沉溺,陷于泥沙,非羽质重而性沉,所托沉也;载石于舟,置之江湖,则披风截波,泛扬长涧,非石质轻而性浮,所托浮也。搏牛之虻,飞极百步若附鸾尾,则一翥万里,非其翼工,所托迅也。楼季足捷,追越奔光,若驾疲羸,则日不涉一舍,非其胫迟,所托蹇也。以是观之:附得其所,则重石可浮,短翅能远;附失其所,则轻羽沦溺,迅足成蹇。

因此,托付之人若德才出众,便能地位显赫,名声远扬;若所依赖者愚昧迟钝,则境遇艰难,声誉败坏。太阳初升之时,眼睛能够清晰地看到尘埃;岁末时分,蓬草也能随风飞上云端。眼睛能见尘埃,蓬草能高飞,是因借助了日光与风力。若将羽毛系于金属上投入江湖,定会沉入泥沙之中,这并非羽毛沉重,而是因为所托之物重量过大;若将石头放在船上,置于江湖中,它便能乘风破浪,漂浮于波涛间,这并非石头轻盈,而是因所依赖之物具有漂浮之力。围绕牛身飞行的虻虫,虽飞不过百步,但若依附在鸾凤的尾羽上,便能一飞万里,这并非虻虫擅飞,而是因所依附之物飞行迅疾。楼季虽然双脚灵活,能够超越奔跑的犀牛,但若骑上羸弱的骡子,一天也难以行走三十里,这并非楼季双腿迟缓,而是因所乘之物行动困难。由此可见,托附得当,沉重的石头也能漂浮,短小的翅膀亦能远飞;托附失当,轻盈的羽毛也会沉溺,敏捷的双脚亦会如同跛行。

  夫燕之巢幕,衔泥补缀,烂若绫纹,虽陶匠逞妙,不能为之,可谓固矣。然凯旋剔幕,则巢破子裂青,所托危也。鹪鹩巢苇之茎,紩之以丝发,珠圆罗绉,虽女工运巧,不能为之,可谓固矣。然虻风歘至,则苇折卵破者,何也?所托轻弱使之然也。故鸟有择木之性,鱼有选潭之情,所以务其翔集,盖斯为美也。

燕子在帷幕上筑巢,衔泥修补,缝隙紧密如丝带花纹般精巧,即使陶匠以精湛技艺炫耀,也难以复制,可谓十分牢固。然而,凯旋的军士拆除帷幕时,却使燕巢破损,幼鸟受伤,这是因为所依托的帷幕并不牢靠。鹪鹩将巢建在芦苇茎上,用丝发缠绕,巢穴轻柔圆润,即使刺绣女子施展巧技,也难以仿制,可谓非常结实。然而,一阵疾风吹过,芦苇折断,鸟卵破裂,为何如此?这是因为所依赖的芦苇太过柔弱,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所以,鸟类有选择树木的天性,鱼类有择潭水的本能,正因为如此,之所以要致力于选择栖息之地,是因为这样才能过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