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卷二·内篇·篇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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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公养勇士三人无君之义晏子谏

景公养勇士三人无君之义晏子谏

  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事景公,以勇力搏虎闻。晏子过而趋,三子者不起。

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共同侍卫于齐景公,以勇猛打虎的气魄而闻名。当晏子经过他们时,三人傲慢地没有起身行礼。

  晏子入见公曰:“臣闻明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有君臣之义,下有长率之伦,内可以禁暴,外可以威敌,上利其功,下服其勇,故尊其位,重其禄。今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无君臣之义,下无长率之伦,内不以禁暴,外不可威敌,此危国之器也,不若去之。”

晏子入宫觐见景公,说道:“我听说圣明的君王养勇士,要求他们对君王保持君臣之间的礼仪,对下属遵守长官与下属的伦理秩序,内部制止暴力,外部威慑敌人。这样,君王可以受益于他们的功绩,百姓敬佩他们的勇力,因此尊崇他们,给予丰厚的俸禄。然而,现在国君养的这些勇士,对上没有君臣礼仪,对下没有伦常秩序,内部不能制止暴力,外部不能震慑敌人,这样的人只会对国家有害,不如除掉他们。”

  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

景公说道:“这三个人,恐怕抓捕不住,刺杀又担心不成功。”

  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

晏子回答:“这些人依靠蛮力对付强敌,却不遵守长幼伦常之礼。”于是,晏子请景公派人送去两个桃子作为赏赐,并对他们说:“你们三个人为何不根据功劳大小来吃这桃子呢?”

  公孙接仰天而叹曰:“晏子,智人也!夫使公之计吾功者,不受桃,是无勇也,士众而桃寡,何不计功而食桃矣。接一搏猏而再搏乳虎,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

公孙接仰天叹道:“晏子真是聪明人啊,他这是让主公用这个方法来衡量我们的功劳。不能享用桃子的人,就不是勇武之人。人多而桃少,怎么能不根据功劳大小来分呢?我曾经打死过一只大野猪,还捕杀过哺乳幼子的老虎,像我这样有功劳的人,可以吃桃子,不必与他人分享。”于是拿起一个桃子站了起来。

  田开疆曰:“吾仗兵而却三军者再,若开疆之功,亦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

田开疆说:“我率领兵马作战从不退却,多次击败敌军,像我田开疆这样功劳显著的人,也可以吃桃子,不必与他人分享。”说完也拿起一个桃子站了起来。

  古冶子曰:“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流。当是时也,冶少不能游,潜行逆流百步,顺流九里,得鼋而杀之,左操骖尾,右挈鼋头,鹤跃而出。津人皆曰:‘河伯也!’若冶视之,则大鼋之首。若冶之功,亦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二子何不反桃!”抽剑而起。

古冶子说:“我曾经侍从君王横渡黄河,遇到一只巨大的鳖衔着左边拉车的马腿潜入黄河的激流之中。当时我年少且不会游泳,但我潜入水底逆流游了一百步,再顺流游了九里之遥,捉住并杀死了大鳖。我左手拽着骖马的尾巴,右手提着大鳖的头,像白鹤一样跃出水面。渡口边的人看见了都惊叹说:‘这是河伯转世吧!’而我认为,那不过是大鳖的头而已。我这样有巨大功绩的人,也可以吃桃子,不必与他人分享。你们二人还不把桃子送还回来?”说完拔出宝剑站起身来。

  公孙接、田开疆曰:“吾勇不子若,功不子逮,取桃不让,是贪也;然而不死,无勇也。”皆反其桃,挈领而死。

公孙接和田开疆说:“我们的勇猛不如你,功劳也比不上你,直接拿取桃子而不懂得谦让,这是贪婪;因此苟活下去,就是不勇敢。”两人便把桃子还回去,割颈自尽了。

  古冶子曰:“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声,不义;恨乎所行,不死,无勇。虽然,二子同桃而节,冶专其桃而宜。”亦反其桃,挈领而死。

古冶子说道:“他们两个都因食桃而死,留我一人独自存活,这是不仁;用话语嘲笑他人,却夸耀自己的名声,这是不义;怨恨自己的行为却不去死,这是不勇敢。既然他们二人为了一个桃子而死,而且表现得很有节操,现在我为了一个桃子去死也是合适的。”于是将桃子送还,割颈自尽。

  使者复曰:“已死矣。”公殓之以服,葬之以士礼焉。

使者向回复:“三人都已经死了。”景公下令用官服装殓他们,并按士礼将三人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