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王制》曰:“七十不与宾客之事”,盖以送迎仆仆,非老年所能胜。若夫来而不往,《记》以为非礼。岂所论于老年?予尝有《扫径》诗云:“积闲成懒痼难砭,扫径欣看客迹添。若要往来拘礼法,乐音金玉亦无嫌。”
礼记·王制》有言:“七十岁以后便不再参与迎送宾客之事。”这是因为迎送宾客既繁琐又劳累,老年人难以胜任。至于说到来而不往的情况,《礼记》将其视为失礼之举,但这显然不是针对老年人而言的。我曾写过一首《扫径》诗,其中有句:“积闲成懒痼难砭,扫径欣看客迹添;若要往来拘礼法,尔音金玉亦无嫌。”
见客必相揖,礼本不可废,但恐腰易作酸,此礼竟宜捐弃。腰为肾之府,肾属水,水动则生波。又按《蠡海集》云:“肺居上,肝居下。”一鞠躬则肺腑肝仰矣。故嵇康言:“礼岂为我辈设!”愚谓“揖岂为老年设!”
见到客人时必须相互作揖,这是礼法所规定的,不可随意废除。然而老年人腰部容易酸疼,这种礼节应当有所省略。腰是肾脏的所在,肾属水,水动则易生波澜。此外,《蠡海集》提到:“肺位于人体上部,肝居下部,一鞠躬就肺下俯、肝上仰了。”因此嵇康曾说:“礼法难道是为我们这些人设的吗?”我也要问:作揖的礼节难道是为老年人而设计的吗?
客至进茶,通行之礼,茶必主客各一,谓主以陪客也。老年交好来往,定皆习熟,止以佳茗进于客可耳;若必相陪,未免强饮。或谓设而不饮,亦可,又安用此虚文。
客人到来时奉茶,这是常见的礼节。按照规矩,茶需主客各一杯,表示主人要陪同客人一起饮茶。然而,老年人之间的交往多是熟悉的朋友,只需以好茶款待客人即可,若一定要陪同饮茶,未免显得过于勉强。有人说,作为摆设而不喝也可以,但又何必要用这样的虚假形式呢?
老年人着衣戴帽,适体而已。非为客也,热即脱,冷即着。见客不过便服,如必肃衣冠而后相接,不特脱着为烦,寒温亦觉顿易,岂所以适体乎?《南华经》曰:“是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倘有尊客过访,命阍人婉辞也可。凡客虽盛暑,其来也必具衣冠,鹄立堂中,俟主人衣冠而出,客已热不能胜。当与知交约,主不衣冠,则客至即可脱冠解衣。本为便于主,却亦便于客。喜谈旧事,爱听新闻,老人之常态。但不可太烦,亦不可太久,少有倦意而止。客即在座,勿用周旋。如张潮诗所云:“我醉欲眠卿且去”,可也。大呼大笑,耗人元气,对客时亦须检束。
老年人穿衣戴帽,只需舒适合身,并非为了会客而特意打扮。热了便脱,冷了则穿,即使会见客人,也不过是穿着便服。如果一定要整理好衣帽后才接待客人,不仅穿脱麻烦,冷热交替的感觉也骤然加剧,这难道对身体有益吗?《南华经》说:“这不过是迎合他人的需求,却忽视了自己的需要。”若有尊贵的客人来访,也可以让门人婉言谢绝。客人来访时,即便是盛夏炎热的天气,也一定会穿戴整齐,站在厅堂中央等候主人穿戴完毕。这时客人往往已经热得难以忍受。其实,主人与好友可以事先约定,主人不必特意穿戴,客人到来后也能立即脱去帽子和外衣。这样本是为了方便主人,却也同样让客人感到舒适自在。喜欢谈论旧事,爱听新鲜事情,这是老年人通常的心态,但不能太麻烦,也不能太长久,稍微有了倦意就要停止。客人即使在座,也不要和他应酬,像张潮的诗所说“我醉欲眠卿且去”,这样就可以了。大声呼笑,损耗人的元气,会客时也应该约束自己。
往赴宴,周旋揖让,无此精力,亦少此意兴。即家有客至,陪坐陪饮,强以所不欲,便觉烦苦。至值花晨月夕,良友欢聚,偶乐开樽设馔,随兴所之可也,毋太枯寂。
老年人参加宴会,礼节应酬既耗费精力,也无此闲情雅致。即使家中有客来,勉强陪坐陪饮,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难免感到麻烦和烦恼。至于遇上良辰美景,与好友欢聚,偶尔斟美酒、摆佳肴,顺着兴致而行便可,不必拘泥于繁琐的礼节和规矩。
庆吊之礼,非老年之事,自应概为屏绝。按:礼重居丧。《曲礼》犹曰:“七十惟衰麻在身,饮酒食肉处于内”;又《王制》曰:“八十齐丧之事弗及也,况其他乎!”
喜事或丧事,不是老年人的事情,自然能一概拒绝。按:古代礼制重视守孝。《曲礼》还说:“七十岁老人只穿麻戴孝就行了,饮酒吃肉都到内屋。”又《礼记·王制》说:“八十岁的人不参加祭祀、丧葬之事。”更何况其他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