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卷五·遇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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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有常质,遇有常分。贤不贤,性也,遇不遇,命也。性见于人,故贤愚可定;命在于天,则否泰难期。命运应遇,危不必祸,愚不必穷;命运不遇,安不必福,贤不必达。故患齐而死生殊,德同而荣辱异者,遇不遇也。春日丽天,而隐者不照;秋霜被地,而蔽者不伤,遇不遇也。

贤能有其固有的本质,而际遇则由命运决定。贤良与否是本性所致,而遇合与否则是命运使然。本性体现在人的行为中,因此贤良与愚钝可以被辨别;而命运则由天意主宰,故厄运与好运难以预测。遇到好运时,危难未必会带来灾祸,愚钝也不一定会导致窘迫;而若未遇好运,安宁未必等同于幸福,贤良也未必会显达。因此,即使遭遇相同的灾祸,生死结果可能不同;即使拥有相同的贤德,荣辱遭遇也可能有所不同,这些都取决于是否遇到了好运。春天的太阳高悬在空中,但隐蔽之处无法照射;秋天的寒霜覆盖大地,但被遮挡之物不会冻伤,这正是是否遇到好运的区别。

昔韩昭侯醉卧而寒,典官加之衣。觉而问之,知典官有爱于己也,以越职之故而加诛焉。卫之骖乘,见御者之非,从后呼车,有救危之意,不蒙其罪。加之以衣,恐主之寒;呼车,忧君之危。忠爱之情是同,越职之愆亦等,典官犹罪,呼车见德,遇不遇也。

从前,韩昭侯在醉酒时感到寒冷,典冠便给他盖上了衣服。当韩昭侯醒来后得知是典冠出于关心,但因为典冠的行为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便将他处以死刑。卫国的陪乘发现驾车人犯了错误,他在后面高声呼喊以指挥驾御,目的是为了避免危险,因此未受惩罚。典冠添加衣服是出于对主人的寒冷担忧;陪乘指挥驾御是为了主人的安全。忠诚与仁爱之心是一致的,但超出职责的过失在两者身上却得到不同的待遇。这种差异来自是否遇到好运。

鸱堕腐鼠,非虞氏之慢;瓶水沃地,非射姑之秽,事出虑外,固非其罪。而侠客大怒,虞氏见灭;邾君大怒,而射姑获免,遇不遇也。

鹞鹰掉下腐鼠,并非虞氏对侠客的轻蔑;瓶水洒在地上,并非射姑的粪便。这些事件都发生在意料之外,本不是他们的过错,而侠客的愤怒导致虞氏家族被灭,邾君的愤怒则使射姑免于一死。这也是是否遇到好运的区别。

齐之华士,栖志丘壑,而太公诛之;魏之干木,遁代幽居,而文侯敬之。太公之贤非有减于文侯,干木之德非有逾于华士,而或荣或戮者,遇不遇也。董仲舒智德冠代,位仅过士;田千秋无他殊操,以一言取相。同遇明主而贵贱悬隔音,遇不遇也。庄姜适卫,美而无宠;宿瘤适齐,丑而蒙幸;

齐国的华士因将情志寄托于山野,被太公望处以死刑;而魏国的段干木因隐居避世而受到魏文侯的尊敬。太公望的贤良不逊色于魏文侯,段干木的德才也不比华士更高。然而,有人因运气好而受尊荣,有人因运气差而遭厄运,这就是好运的区别。董仲舒的智慧才德在当代无与伦比,但职位仅为诸侯臣僚;田千秋没有什么突出的品行,却因一句话而获得丞相之位。尽管都遇到了明主,但地位的差异却极为悬殊,这同样是好运与否的体现。庄姜嫁到卫国,尽管美丽却不得宠爱;宿瘤嫁到齐国,虽丑陋却受到宠爱,这也正是碰没碰到好运的差别。

遇不遇,命也;贤不贤,性也。怨不肖者,不通性也;伤不遇者,不知命也。如能临难而不慑,贫贱而不忧,可为达命者也。

遇合与不遇合,是命运;贤良与不贤良,是本性。抱怨自己不贤良,是不了解本性;感伤自己不遇合,是不懂得命运。如果能面临危难而不恐惧,身处贫贱而不忧虑,就可以称作知命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