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圜流千顷,鸡犀划而中分;灵岳三成,屃而开而独擘。吴淞之水,并剪双裁;昆岫之瑶,昆刀缕切。只袜溅杨家之泪,自尔温黁;半鬟窥徐后之妆,居然掠削。团圞三五,乍看新月宜人;烂熳千行,时或残英照眼。靡不宝文鳐之单翼,珍赤鲤之片鳞。物既有之,并以偏隅擅胜,文亦宜尔,自应断句专长也。然则《阳春》《渌水》,缔构差同;《子夜》《前溪》,体裁相类。较之《易水》两言之制,《大风》三叠之章,机上盘中,迴旋隐互;焦卿秦女,飒沓纵横。似犹凫鹤之异短长,不啻马牛之殊逆顺。而乃同收乐府,狎处词坛。泾渭可以不分,涪汉于焉相混。盖古人言以足志,声律不以为程;情见乎辞,字句非其所限。流泉呜咽,行止随时;天籁噫嘘,洪纤应节。无律体之可称,何绝句之能准乎?自夫沈宋连镳,斫雕破朴;高岑继轨,毁瓦为方。则有沉香倾妃子之杯,画壁下女伶之拜。仲初新体,并咏宫中;少伯悲吟,都由塞上。柘枝蛮舞,鼓腰魂断流官;杨柳妍词,笏面神飞节使。恼鄜州之从事,何物红儿;悲蜀国之夫人,当年白帝。固不独义山咏史,讽托情深;抑岂惟杜牧闲愁,风流调逸。迩来作者,代不乏人。始则蒐讨于洪公,继复校雠于赵氏。观斯止矣,可略言焉。独有明起元宋之衰,昭代际唐虞之盛。洪河岱岳,既澒洞而惊神;拳石偃松,亦留连而动目。短章片什,可喜可观。至乃鹤裘客妇,裂长笛于五湖;乌犍佯狂,垫角巾于三泖。四杰之争芳兰蕙,月死珠伤;七子之互有薰犹,水清石见。谢山人邺下琵琶,徐博士扬州烟月。昆仑兀奡,不减白蓑青笠之游;蒙叟幽忧,可怜红豆碧梧之句。尧峰山麓,踏歌旧有汪伦;历下亭隅,觞咏夙推王令。并可以发挥《雅》《颂》,领袖《风》《骚》。迷谷之华,四照炜炜欲浮;版桐之圃,九层峣峣直上。顾以简编杂沓,载重牛腰;后学糢糊,情惊鼠吓。于是杜陵蒋诩宣虎,扫径余闲;吴郡顾荣茂伦,挥扇多暇。适逢吴札乍返延州汉槎,遂相与研露晨书,然糠暝写。撷两朝之芳润,掇数氏之菁英。凡若干篇,都为一集。按新词于菊部,磊磊敲珠;奏丽曲于芍阑,声声戛玉。若彼文犀翠羽,拣自金盘;因而合组纂綦,织成璇锦。藏之秘帐,顿令更得异书;悬彼国门,定是难增一字。某技愧雕虫,识惭窥豹。入贾胡之肆,目炫琳琅;游广乐之庭,梦迷阊阖。惊看妙选,悬冰鉴而呈形;快睹雅裁,衔烛阴而照夜。自此南山望雪,何妨意尽终篇;抑令东海熬波,不惮应声成韵。循环在手,似获灵珠;吟讽忘疲,如探束锦。爰题简首,载以芜词。拟玄晏先生之笔,非所敢居;诵昭明太子之编,实缘多幸尔。
纳兰性德(1655-1685),满洲人,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清代最著名词人之一。其诗词“纳兰词”在清代以至整个中国词坛上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光彩夺目的一席。他生活于满汉融合时期,其贵族家庭兴衰具有关联于王朝国事的典型性。虽侍从帝王,却向往经历平淡。特殊的生活环境背景,加之个人的超逸才华,使其诗词创作呈现出独特的个性和鲜明的艺术风格。流传至今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富于意境,是其众多代表作之一。
金鸭消香,银虬泻水,谁家夜笛飞声。正上林雪霁,鸳甃晶莹。鱼龙舞罢香车杳,剩尊前、袖掩吴绫。狂游似梦,而今空记,密约烧灯。
追念往事难凭。叹火树星桥,回首飘零。但九逵烟月,依旧笼明。楚天一带惊烽火,问今宵、可照江城。小窗残酒,阑珊灯灺,别自关情。
高轩暧春色,邃阁媚朝光。
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
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
霜戟列丹陛,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
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
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
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
深宫美人百不知,饮酒食肉事游嬉。
弹丝吹竹舞罗衣,曲终对镜理鬓眉。
岌然高髻玉钗垂,双鬟窈窕萼叶微。
宛转踯躅従婴儿,倚楹俯槛皆有姿。
拥扇执拂知从谁,瘦者飞燕肥玉妃。
俯仰向背乐且悲,九重深远安得窥。
周生执笔心坐驰,流传人间眩心脾。
飞琼小玉云雾帏,长风吹开忽见之。
梦魂清夜那复追,老人衰朽百事非。
展卷一笑亦胡为,持付少年良所宜。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凄翎金竿雨中尽,直余三脊残狼牙。
我寻平原乘两马,驿东石田蒿坞下。
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
左魂右魄啼肌瘦,酪瓶倒尽将羊炙。
虫栖雁病芦笋红,回风送客吹阴火。
访古丸澜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
南陌东城马上儿,劝我将金换簝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