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君不见宜春苑中九华殿,飞阁连连直如发。
白日全含朱鸟窗,流云半入苍龙阙。
宫中彩女夜无事,学凤吹箫弄清越。
珠帘北卷待凉风,绣户南开向明月。
忽闻天子忆蛾眉,宝凤衔花揲两螭。
传声走马开金屋,夹路鸣环上玉墀。
长乐彤庭宴华寝,三千美人曳光锦。
灯前含笑更罗衣,帐里承恩荐瑶枕。
不意君心半路回,求仙别作望仙台。
仓琅禁闼遥相忆,紫翠岩房昼不开。
其二
欲向人间种桃实,先从海底觅蓬莱。
蓬莱可求不可上,孤舟缥缈知何往。
黄金作盘铜作茎,晴天白露掌中擎。
王母嫣然感君意;云车羽旆欲相迎。
飞廉观前空怨慕,少君何事须相误。
一朝埋没茂陵田,贱妾蛾眉不重顾。
宫车晚出向南山,仙卫逶迤去不还。
朝晡泣对麒麟树,树下苍苔日渐斑。
人生百年夜将半,对酒长歌莫长叹。
乘知白日不可思,一死一生何足算。
译文
你没看见那宜春苑里的九华殿吗?它的飞檐楼阁紧密相连,高耸入云,就像一根根笔直的发丝。
白天,阳光透过朱红色的窗棂洒满整个宫殿,而流云则轻轻飘入苍龙形的宫门之上,景色壮丽。
宫里的宫女们晚上没什么事做,就学着凤凰的样子吹箫,那声音清脆悠扬,美妙动听。
北边的珠帘卷起,等着夜晚的凉风送爽,南边的绣户则敞开,迎接明亮的月光。
忽然有一天,听说天子想起他心爱的妃子,于是命令用宝凤衔着花朵的图案装饰玉螭,作为传召的信号。
消息传开,宫女们急匆匆地骑马前往金屋,一路上环佩叮咚,响彻玉阶。
在长乐宫那彤红的宫庭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三千美人身着华丽的锦缎,光彩夺目。
她们在灯前殿笑,更换着罗衣,期待着在帐中承蒙天子的恩宠,共枕瑶席。
谁也没有料到,天子的心意会在半路上改变,他转而追求修仙之道,另建了一座望仙台。
从此,那紧闭的宫门和紫翠相间的岩房,在白天也无人开启,只留下宫女们无尽的思念和回忆。
想要在人间种下仙桃的种子,但首先得从海底找到那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然而,蓬莱仙境虽然可以追寻,却难以真正到达,我独自驾着小舟,在茫茫大海上飘荡,不知该驶向何方。
幻想着用黄金打造盘子,用铜制成花茎,在晴朗的天空下,手捧着这珍贵的仙露。
或许诚意感动了王母娘娘,她带着微笑,乘着云车,张着羽毛制成的华盖,似乎要来迎接我。
但在飞廉观前,我却只能空自怅惘,那少君为何要让我误入歧途呢?
最终,我的追求如同被埋葬在茂陵的田地中,而那些曾经让我倾心的佳人,她们的美丽也不再被我看重。
皇帝的车驾迟迟未归,向着南山而去,仙人们的护卫队伍蜿蜒前行,再也没有回来。
我每天早晚对着那麒麟树哭泣,树下的青苔也日渐斑驳。
人生不过百年,如今已近半程,面对这短暂的光阴,我们何必再对着酒杯长吁短叹呢?
要知道,白日飞升、长生不老不过是幻想,生死轮回本是自然之理,又怎能过分计较呢?
注释
宜春苑:古代苑囿名。
九华殿:汉掖庭中的殿名。九华,重九之花,指菊花。花朵繁茂。喻妇德昭彰。
飞阁:架空建筑的阁道。飞起的高阁。
连连:接连不断。
朱鸟窗:同“朱鸟牖”。朝南的窗户。
苍龙阙:苍龙形的宫阙。
彩女:汉代宫女的一种。后泛称宫女。身份较低的宫女。
北卷:朝北卷起。
绣户:锦绣的窗户。雕绘华美的门户。多指妇女居室。
天子:帝王。
两螭:两条没有角的龙。古建筑或器物、工艺品上常用它的形状作装饰。
金屋:金饰的屋子。指典故汉武帝金屋藏娇。
玉墀:宫殿前的玉石台阶。台阶的美称。
彤庭:红墙围着的宫廷院落。亦作“彤廷”。汉代宫廷。因以朱漆涂饰,故称。
荐枕席。进献枕席,借指侍寝。
不意:不料,意想不到。
禁闼:宫廷禁地的门户,亦指宫廷、朝廷。也神仙禁地也。
桃实:桃子的果实。指西王母的仙桃,桃子的核。
掌中擎:手掌中向上托举。
感君意:感应君王的意思。
云车:以云彩为装饰花纹的车子,亦泛指华贵之车。仙人的车乘。
飞廉观:宫观名。《三辅黄图·观》:“飞廉观在上林,武帝元封二年作。飞廉,风神。神禽能致风气者,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武帝命以铜铸置观上,因以为名。”
重顾:重新顾念,再顾盼。
逶迤:曲折绵延貌,曲折行进貌。
朝晡:朝时(辰时)至晡时(申时),亦指朝时与晡时。古人一日两餐的时间。
王翰狂放不羁的行为心态,在盛唐士人中具有典型性;与赤裸裸地追求功名相关,怀有及时富贵行乐的思想。“人生百年夜将半,对酒长歌莫长叹。情知白日不可私,一死一生何足算。”以放纵为风骨,在后人看来未免轻狂,但反映出当时士人特有的那种极其坦荡的心情和豪健的气格。
参考资料:
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
王翰(公元687年~726年),字子羽,并州晋阳(今山西太原市)人,唐代边塞诗人。与王昌龄同时期,王翰这样一个有才气的诗人,其集不传。其诗载于《全唐诗》的,仅有14首。登进士第,举直言极谏,调昌乐尉。复举超拔群类,召为秘书正字。擢通事舍人、驾部员外。出为汝州长史,改仙州别驾。
田家樵采去,薄暮方来归。
还闻稚子说,有客款柴扉。
傧从皆珠玳,裘马悉轻肥。
轩盖照墟落,传瑞生光辉。
疑是徐方牧,既是复疑非。
思旧昔言有,此道今已微。
物情弃疵贱,何独顾衡闱?
恨不具鸡黍,得与故人挥。
怀情徒草草,泪下空霏霏。
寄书云间雁,为我西北飞。
握中有悬璧,本自荆山璆。
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
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雠?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释子吾家宝,神清慧有馀。
能翻梵王字,妙尽伯英书。
远鹤无前侣,孤云寄太虚。
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
飞锡离乡久,宁亲喜腊初。
故池残雪满,寒柳霁烟疏。
寿酒还尝药,晨餐不荐鱼。
遥知禅诵外,健笔赋闲居。
朝雁鸣云中,音响一何哀!
问子游何乡?戢翼正徘徊。
言我寒门来,将就衡阳栖。
往春翔北土,今冬客南淮。
远行蒙霜雪,毛羽日摧颓。
常恐伤肌骨,身陨沉黄泥。
简珠堕沙石,何能中自谐。
欲因云雨会,濯羽陵高梯。
良遇不可值,伸眉路何阶。
公子敬爱客,乐饮不知疲。
和颜既已畅,乃肯顾细微。
赠诗见存慰,小子非所宜。
为且极欢情,不醉其无归。
凡百敬尔位,以副饥渴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