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
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
刑法非有贷,柔协正乱名。
黄金为君门,璧玉为轩堂。
上有双樽酒,作使邯郸倡。
刘王碧青甓,后出郭门王。
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鸣声何啾啾,闻我殿东厢。
兄弟四五人,皆为侍中郎。
五日一时来,观者满路傍。
黄金络马头,颎颎何煌煌!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傍。
虫来齧桃根,李树代桃僵。
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
此诗首见于《宋书·乐志》,是经过魏晋乐府机关修改的汉乐府古辞,在《乐府诗集》中属于《相和歌辞·相和曲》。这是一首暴露豪门贵族盛衰无常的汉代民歌。
全诗采用三段式结构,首段总领全篇,后两段逐层展开具体叙写。
开篇六句构成总纲。“鸡鸣”二句勾勒盛世图景,“荡子”四句剖析兴衰根源。“柔协”旨在安抚顺民,“正乱名”意在整饬纲纪。弦外之音揭示“荡子”命运实系于君权,既享尊荣亦蹈危途,为后文盛衰演变埋下伏笔。
自“黄金为君门”至“颎颎何煌煌”转入中篇,承接“柔协”铺陈新贵隆盛。这些寒门“荡子”依附权势,骤得富贵便极尽奢靡,蓄养声伎、僭越礼制。“闻我殿东厢”以下十二句,以盛宴、美色、华宅、名园铺排渲染,揭露新贵奢靡生活,暗含对贪婪权贵的愤懑。“兄弟四五人”六句更显其权势煊赫,兄弟同踞要津显其威权,衣锦还乡极尽排场。
末段自“桃生露井上”至结尾,承“正乱名”写新贵败落。当“荡子”骄纵逾矩,触犯天威即遭灭顶之灾。昔日显赫时门庭若市,今日败落时众叛亲离,连骨肉至亲亦见危不救。此处巧用比兴反衬:前四句以桃李易凋喻人情冷暖,后二句直揭世态炎凉。比喻通俗传神,反衬入木三分,刻画出簪缨世族泯灭人性,兄弟阋墙犹胜豺狼,物尚知恩人却寡义。
全诗布局开合有致,脉络清晰。总纲举要驭繁,分述穷形尽相,前后勾连呼应,浑然一体。艺术表现上,综合运用赋比兴讽,尤擅讽刺艺术:明刺如李代桃僵讽骨肉相残,暗讽如铺陈奢华暗喻盛极必衰。更以升平起笔,衰亡作结,在荣耀与戮辱的对比中,揭示所谓“太平”实藏杀机的社会真相,形成辛辣的反讽张力。
两汉时期,众多戚族权臣如霍光、李广利之辈,皆起于微末,早年闲散无羁。一旦凭借裙带关系骤得宠幸,旋即身居显位,爵禄煊赫,气焰滔天。彼辈骄奢跋扈,荒淫无度,尽显小人得志之态。然则冰山易碎,物极必反,转瞬之间便遭倾覆之祸,终落得身败名裂、族灭家亡。市井艺人目睹此等荣辱骤变,乃以艺术手法凝练世事沧桑,创作出《鸡鸣》这首讽喻之作。该诗深刻揭露了统治阶层内部的权力倾轧与黑暗争斗,将权贵们沐猴而冠的丑态刻画得入木三分,充分表达了黎民百姓对仗势欺人的权门豪族的愤懑与憎恶。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亦足 一作: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