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角引北风,蓟门白于水。
天含青海白,城头月千里。
露下旗濛濛,寒金鸣夜刻。
蕃甲锁蛇鳞,马嘶青冢白。
秋静见旄头,沙远席羁愁。
帐北天应尽,河声出塞流。
译文
吹奏胡角时引来了凄厉的北风,蓟门白茫茫的旷野上扬起了漫天的风沙。
登高远望,天含着奔向青海的道路,城头上明月照耀千里之外。
寒露濛濛,旗帜迷茫难辨。报时的铜器声透着寒气从远处传来。
番兵的铠甲锁衔细密,状如蛇鳞。战马吃尽了青冢上的野草,青冢一片光秃。
塞外的秋夜十分安静,抬头看到旄头星在空中闪耀。将士们卧在沙中,预感到胡人正准备入侵,为此生出忧愁。
从军帐中北望,杳然不见天边。黄河之水流向塞外,发出奔流不息的响声。
注释
塞下曲:乐府旧题。北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晋书·乐志》曰:‘《出塞》《入塞》,李延年造。’……唐又有《塞上》《塞下》曲,盖出于此。”
胡角:胡人的吹乐器。
蓟门:《通志·地理略》:“蓟门在幽州北。”治所在今北京城西南。王琦按:“蓟门即蓟州也,战国时属燕,秦为渔阳郡。唐开元十八年改置蓟州,取蓟邱以为名,文人多谓之蓟门。”
白于水:言旷野上的风沙之色。
青海:唐代为吐谷浑所据。《周书》:“吐谷浑治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青海周围千余里。”
濛濛:迷茫貌。
寒金:塞下寒冷,金声亦带寒气。金,军中警夜时所敲击的铜器,即古时的刁斗之类。
夜刻:夜间的时刻。
“蕃甲”句:番人的甲衣,锁衔细密,状同蛇鳞。
青冢白:指青冢之草亦尽,足见马群之多。青冢,即西汉王昭君墓,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南。杜甫《咏怀古迹五首·其三》:“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旄头:星名,即昴宿。《汉书·天文志》:“昴曰旄头,胡星也,为白衣会。”古人以此星特别明亮时,主战事。李白《幽州胡马客歌》:“旄头四光芒,争战若蜂攒。”
席羁愁:一作“席箕愁”。席箕,塞北草名,可饲马。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支植下》:“席箕,一名塞芦,生北胡地。古诗云:‘千里席箕草。’”
帐:军中帐幕。
天应尽:指边荒。
河声:黄河之声。一作“黄河”。
出塞流:黄河源出青海,曲折东流入甘肃境内,复流向东北出长城之外,经内蒙古才又南入长城,故称。
参考资料:
闵泽平编著. 李贺全集[M]. 武汉:崇文书局, 2015:319.
(唐)李贺著;流沙选注. 李贺诗歌选注[M].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1982:93-94.
(唐)李贺著;李力选注. 李贺诗选注[M]. 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 2000:133-134.
(唐)李贺著;张强,田金霞解评. 李贺集[M]. 太原:三晋出版社, 2008:180-181.
唐宪宗元和九年(814),李贺辞去了奉礼郎一职,离开长安,回到昌谷,并在同年秋天到了潞州(今山西长治)。当时张彻正在潞州幕府做幕僚,张彻是韩愈的学生,又是其侄女婿,与李贺有较多交往。李贺客游潞州往依张彻,主要是为了寻找施展抱负的机会。滞留潞州期间,李贺更加了解人民的痛苦,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藩镇割据、边患不息带来的深重灾难。他有感于边塞征戍不已,写下这首诗。
参考资料:
闵泽平编著. 李贺全集[M]. 武汉:崇文书局, 2015:319.
张宗福著. 李贺研究[M]. 成都:巴蜀书社, 2009:81-89.
刘衍著. 刘衍论著集 第1卷[M].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 2008:305.
这首诗是李贺为塞下戍边战士而作,诗中描绘了边塞马嘶的苍凉情景及战士们的思乡情怀,诗风悲壮凄凉。
诗的前四句写塞下萧瑟凄凉的景象。茫茫边塞,胡角一声吹响,北风随之呼啸而来。蓟门旷地风沙,天色一片惨白。通向青海的道路高峻蜿蜒,城池仿佛嵌在空中;站在城头极目眺望,但见霜满大地,皓月千里,一片荒凉。蓟门在唐朝的东北部边境,青海在西北部边境。从东到西虽然风景不同,却都是一片苍凉、萧索,条件十分艰苦,从蓟门到青海事实上含括了整个北方边塞。可想而知,面对如此不堪的景色,戍边的将士会是何等的思乡。诗人用一“引”、一“含”,将“北风”与“胡角”,“天”与“道”杂糅在一起,贴切生动,引人遐想。
诗的中间四句转述军营的景色。夜晚,军营里霜露下降,旌旗在夜色里隐约可见;警钟在夜间不时地响起,那声音在塞下的夜里也充满了寒意。白天远远地可清楚看见番人的甲衣,锁衔细密,状同蛇鳞。成群的战马在嘶鸣,青冢上的草也被吃得干干净净。塞下的秋天寒冷萧索,即使在军营中也是如此,“旗濛濛”“寒金”“青冢白”都是对军营环境的描写,衬托出塞下戍边战士所处环境的恶劣与艰苦。“青冢”本来是番汉人民友好团结的见证,然而坟上的草已被战马吃光,这似乎有种不祥之兆,说明边境局势已颇为紧张,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最后四句,诗人依然在写景,其景色却更加凄凉。静静的秋夜里,旄头星孤零零地挂在天边,战争的迹象已很明显。千里风沙一望无际,就连生命力很强的席箕也在发愁。军营的北边全是边荒,只有黄河滚滚出塞,流向远方。诗人通过“旄头星”暗示了战士们预感战争即将爆发,思乡情绪油然而生的心理。因为一旦战端开启就意味着与家人生离死别。“席箕”之愁其实是征人心中之愁。诗的结尾悲壮雄浑,很有气魄,特别是“河声出塞流”一句,不写黄河水,却写黄河水声,将那种一泻千里、奔腾不息的场面转化为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的声音,把视觉转化为听觉,仿佛有一种身临其境之感。
全诗用语奇巧,意境苍凉悲壮,将边塞寒风萧瑟、霜飞露降、战马嘶鸣、旌旗林立的场面与征人思乡的情怀结合在一起,描绘得有声有色,动人心魄。读来颇感荡气回肠,波澜起伏。
参考资料:
(唐)李贺著;张强,田金霞解评. 李贺集[M]. 太原:三晋出版社, 2008:180-181.
夏于全主编. 唐诗宋词 第8卷 唐诗[M]. 长春: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2006:177-180.
《塞下曲》是一首五言古诗。一方面,诗中描写了边塞异常艰苦的环境,与戍边将士相伴的只有北风、城月、寒露等令人心悸的阴冷物象,表现了戍边将士的孤独无依和思乡之愁;另一方面,诗中描写番人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入侵的势态,渲染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结尾两句写景,以缓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以曲笔描绘将士们岿然不动、众志成城的形象,言尽而意犹未尽,令人玩味。全诗用语奇巧,意境苍凉悲壮,将边塞寒风萧瑟、霜飞露降、战马嘶鸣、旌旗林立的场面与征人思乡的情怀结合在一起,读来颇感荡气回肠。
李贺(约公元790年-约817年),字长吉,汉族,唐代河南福昌(今河南洛阳宜阳县)人,家居福昌昌谷,后世称李昌谷,是唐宗室郑王李亮后裔。“长吉体”诗歌的开创者,有“诗鬼”之称,是与“诗圣”杜甫、“诗仙”李白、“诗佛”王维相齐名的唐代著名诗人。著有《昌谷集》。李贺是中唐的浪漫主义诗人,与李白、李商隐称为唐代三李。有“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之说。李贺是继屈原、李白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位颇享盛誉的浪漫主义诗人。李贺因长期抑郁感伤,焦思苦吟的生活方式而身体抱恙。元和十一年(816年),强撑病躯,回到昌谷故居,整理所存诗作,不久病卒,时年二十七岁(一说二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