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卧病不得眠,呜呜画角声凄然。
黄云隔断塞北月,白雁叫破江南烟。
山城地冷迫岁暮,野梅雪落溪风颠。
长门美人怨春老,新丰逆旅惜少年。
夜深悲壮声摇天,万瓦月白霜华鲜。
野人一夜梦入塞,走马手提铁节鞭。
髑髅饮酒雪一丈,壮士起舞毡帐前。
五更梦醒气如虎,将军何人知在边。
译文
山野人卧病不得入眠,呜呜的号角声很凄惨。
黄云隔断了塞北明月,白雁叫破了江南云烟。
山城地势寒冷迫近岁暮,野梅像雪花般飘落在小溪山巅。
长门宫的美人哀叹春天已去,新丰客舍里爱惜风华少年。
夜深人静悲壮声震天动地,瓦上月光雪白霜花鲜。
山野人一夜梦入长城北,飞马驰骋手中扬起铁节鞭。
雪深一丈用髑髅来饮酒,壮士拔剑起舞在毡帐前。
五更梦中醒来气壮如虎,不知哪位将军守卫在边关。
注释
闻角:听到画角吹出的声音。
画角:古乐器,出自西羌。形似竹筒,用竹木或皮革制成,外加彩绘,故称画角。因发声高亢凄厉,古时军中用为号角。
“黄云”句:喻太子阿速吉八远在上都。
“白雁”句:喻怀王图帖睦尔由江陵入大都,两都之间发生内战。
迫岁暮:接近年底。
长门:汉宫名。
美人:指陈皇后,汉武帝让失宠的陈皇后寡居长门宫。
新丰:古县名,在陕西临潼北。
少年:指唐代马周。马周从小孤贫,好学不羁,不被乡人重视。后到长安,寄居中郎将何常家。贞观五年,太宗要百官言时政得失。何常习武不懂文事。马周代他条陈二十余事,太宗看后感到奇怪,问何才知是马周代拟。太宗召见马周,认为马周有奇才,拜为监察御史,官至中书令。
霜华:霜花。
野人:未开化的乡里人。诗里作者自谦之词。
铁节鞭:仿竹节形状制作的马鞭。
髑髅:指死人的头盖骨。
毡帐:用毡做的帐篷。
五更:一作“三更”。
参考资料:
龙德寿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萨都剌诗词选译 修订版:凤凰出版社,2011.05:67-68
据萨龙光所整理的《声门集》,此诗被认为是元泰定帝致和元年(1328)所作,此时萨都剌任京口录事司达鲁花赤。他刚踏入仕途,内心充满报效国家的激情,然而不久泰定帝去世,泰定帝的太子与武宗之子争夺帝位,引发“二都之战”,生灵涂炭,内耗严重。诗人萨都剌忧国伤时,创作了此诗。
参考资料:
廖菊楝编著.萨都剌: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10:27-32
《寒夜闻角》是一首七言古诗。诗的前六句从听到画角声开始,由听到画角而想到塞外,想到边关事务;七八句化用典故,暗喻自己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的心情;九至十四句则借用梦境,表达希望能跃马提鞭,报效国家的心意;最末两句从梦中醒来,现实是诗人空有如虎般的气概,也只能卧病在床不得重用,边关也仍然无可靠之人把守。这首诗对仗工整,用典自然,诗意发人深省,显露出诗人极少诉诸笔下的北方民族的豪放粗犷气质,是一首描述自己的境遇、理想而又能激励众人努力报效国家的边塞诗歌。
诗的前两句说作者偏居于山城,听到画角的声音无法入睡。画角声凄然,其实反映的是诗人内心的凄然。居于山野之处,应该没法听到画角之声,这角声是真实的,还是诗人内心渴望听到因而想像出来的高亢之音在他的内心不断回荡,诗里没有明说,是要留下想像的余地。
三、四句说诗人躺在病床上,听到几声画角,不禁想象两个地方的夜景:一个是自己惦记的塞外,一个是眼前所见的江南。“黄云”、“白声”,“塞北月”、“江南烟”,这两句对仗工整,色彩分明,意境优美,炼字新颖,而又气势开阔,备受后人称赞。两个不同地区的景色,用了不同的词语和不同的色彩,各恰如其分,合在一起却也有浑然一体之势。描写塞外,“黄云”可以联想到荒漠戈壁黄沙万里,绵延直到天际,连天上的云朵也不可避免地被渲染成金黄色。“塞北月”则可以联想到“关山月”,关山月是古乐府的一个诗题,前辈李白、戴叔伦、陆游等写过诸多《关山月》名篇,明月与漠北关山形成了不可分离的意象。这个意象,既有伤别离的成分,又有卫国戍边的悲壮情怀。描写江南,则用“白声”和“烟云”:白声白色的羽翼给人轻灵而优雅的感觉,飞翔于江南的青山绿水间,而朦胧的烟云更是江南必不可少的景色。“叫破”两字,给本来寂静的画面添了动态因素,仿佛一声声鸣撕开了氤氲水气的层层笼罩。通过这两句诗,塞外以及江南两处完全不同的景色浑然融合在一起。
五、六两句点出了题目中“寒夜”二字。在上联气势弘大的想像之后,诗人忽然宕开一笔,描述起自己身边的实景来,岁末深冬,风雪交加。他任凭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纵横驰骋之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是蜗居于山城,卧病在床,冷冷清清。面对理想抱负与现实的差异,只能徒然长叹。
七、八两句分别用了汉代陈皇后“长门”典故和唐代马周“新丰逆旅”的典故。诗人借用这两个典故,其实都是暗喻自己不得志的情形,希望能有赏识自己的人出现,使自己有大展宏图、报效国家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山城陋室里无所作为。结合上下句,可知诗人迫切想做的就是到边关效力,守卫边陲。
表达了自己迫切的愿望之后,接下来的九、十两句又回到现实。寒夜里传来的悲壮角声和寒霜的凛凛光芒,都显示出一种冷硬而又开阔的气势。诗人想到抱负难以实现,怀才不遇,心潮益发澎湃不已,画角声听到耳里也就显得更加悲壮,直欲冲上云霄。在这样不平静的心绪下,他望向屋外,看到月光和寒霜的光芒,不平之心才逐渐平静下来。夜已这样深,伤怀不已的诗人终于也要无奈地入眠了。
十一、十二句中描写诗人终于进入梦乡,在梦里,他奔赴边塞,骑着快马,手里提着铁节鞭,豪情万丈。这两句写的是梦境,但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睡之前心心念念惦记的边关之事,在梦里终于实现。跃马提鞭、一展抱负这样的理想,诗人也只能让它化作美梦来安慰自己,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十三、十四句描写了髑髅饮酒、起舞毡帐这两个场景,体现了北方民族剽悍、豪放的性格,更显出萨都剌不同于南方汉族诗人的好勇善战、气概粗豪的一面。虽然戍守边防,处于战争的最前线,但将士们士气高涨,没有思乡的忧愁、离别的哀怨,而只有保卫国家的豪情壮志。这是作者借梦境表现他理想中的戍边将士形象及其生活。
最后两句描写了凌晨梦醒的情形。诗人想起现实又不禁疑问,不知道有哪位将军正在守卫边疆,言下之意是,不知他是不是跟我刚才梦到的一样骁勇善战。从梦中的场景转到清醒状态下的现实,诗人的豪情也未减半分。他再次申诉自己确实有报国的壮志,有猛虎般的气概,但此心此情无处可以施展,只能徒唤奈何。他还担心在国家的边疆上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将士在牢牢守卫国土。作者对国运时局的失望、忧虑之情,和他爱国的拳拳之心,都强烈地表现出来。
进入仕途之初,萨都剌怀着满腔报国的热情。这首诗即展露了他建功立业的渴望,以及对国家边防松弛的担忧。诗的开头从听到画角声开始,由听到画角而想到塞外,想到边关事务;中间化用典故,暗喻自己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的心情;后几句则借用梦境,表达自己希望能跃马提鞭,报效国家的心意;最末两句从梦中醒来,现实仍然是自己空有如虎般的气概,也只能卧病在床,得不到重用,同时边关却仍然无可靠之人把守。两相对照,作者抒发了空有一腔热血却壮志难酬的感慨;针对当时元统治者内部争权夺利引起的边防废弛的现状,他更是深感忧虑。这首诗对仗工整,用典自然,诗意发人深省。尤其难得的是,这首诗还显露了萨都剌极少诉诸笔下的北方民族的豪放粗犷气质,是一首描述自己的境遇、理想而又能激励众人努力报效国家的边塞诗歌。
写这首诗的时候萨都剌还没有去过塞外,因此诗中所写都是“梦出塞”。在梦里,他走马提鞭、髑髅饮酒、起舞毡帐前,气势悲壮,慷慨激昂,颇能体现陆游名句“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意境。
参考资料:
廖菊楝编著.萨都剌: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10:27-32
萨都剌(约1272—1355)元代诗人、画家、书法家。字天锡,号直斋。回族(一说蒙古族)。其先世为西域人,出生于雁门(今山西代县),泰定四年进士。授应奉翰林文字,擢南台御史,以弹劾权贵,左迁镇江录事司达鲁花赤,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左迁淮西北道经历,晚年居杭州。萨都剌善绘画,精书法,尤善楷书。有虎卧龙跳之才,人称雁才子。他的文学创作,以诗歌为主,诗词内容,以游山玩水、归隐赋闲、慕仙礼佛、酬酢应答之类为多,思想价值不高。萨都剌还留有《严陵钓台图》和《梅雀》等画,现珍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世沉淖而难论兮,俗岒峨而嵾嵯。
清俗俗而歼灭兮,溷湛湛而日多。
枭鸮既以成群兮,玄鹤弭翼而屏移。
蓬艾亲入御于床笫兮,马兰踸踔而日加。
弃捐药芷与杜衡兮,余奈世之不知芳何?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
高阳无故而委尘兮,唐虞点灼而毁议。
谁使正其真是兮,虽有八师其不可为。
皇天保其高兮,后土持其久。
服清白以逍遥兮,偏与乎玄英异色。
西施媞媞而不得见兮,嫫母勃屑而日侍。
桂蠹不知所淹留兮,蓼虫不知徙乎葵菜。
处湣湣之浊世兮,今安所达乎吾志。
意有所载而远逝兮,固非众人之所识。
骥踌躇于弊辇兮,遇孙阳而得代。
吕望穷困而不聊生兮,遭周文而舒志。
宁戚饭牛而商歌兮,桓公闻而弗置。
路室女之方桑兮,孔子过之以自侍。
吾独乖剌而无当兮,心悼怵而耄思。
思比干之恲恲兮,哀子胥之慎事。
悲楚人之和氏兮,献宝玉以为石。
遇厉武之不察兮,羌两足以毕斮。
小人之居势兮,视忠正之何若?
改前圣之法度兮,喜嗫嚅而妄作。
亲谗谀而疏贤圣兮,讼谓闾娵为丑恶。
愉近习而蔽远兮,孰知察其黑白?
卒不得效其心容兮,安眇眇而无所归薄。
专精爽以自明兮,晦冥冥而壅蔽。
年既已过太半兮,然埳轲而留滞。
欲高飞而远集兮,恐离罔而灭败。
独冤抑而无极兮,伤精神而寿夭。
皇天既不纯命兮,余生终无所依。
愿自沉于江流兮,绝横流而径逝。
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