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词序

  若使人间罢长恨之歌,天上少销魂之曲;井公多暇,谁解投壶?彭老无愁,未尝观井。则秦缶不弹,燕歌遂歇;石何言于晋国?鹤无语于尧年。无如海水长干,蓬池易浅;赵厕有不平之客,吴关多可惜之人。此则大夫思告其哀,匹士愿歌其事,言之不足,悲也如何!且夫鸩岂善于为媒,鱼宁可以作媵?子虚无是,讵常真有其人?暮雨朝云,要亦绝无之事。然而宋玉以寄其形容,相如以成其比兴,固知情难蹠实,事比镂尘;托讔谜以言愁,借嘲诙以写志。凡兹抹月披风之作,悉类诅神骂鬼之章,达者喻之空花,愚夫求之楮叶。今有豢龙华胄,绣虎雄才;名已动于春官,身甫偕夫计吏。而楚国亡猿,塞翁失马;叩丹霄而无路,攀紫闼以谁偕?泣不成声,逝将安适?于是四海谁容?三年不笑,西游盩厔,听鸡渡函谷之关;东返轘辕,立马望咸阳之坂。北风拉沓,高台飒其无人;南内荒凉,夜乌咽而谁语?此皆扶荔遗基,长杨废馆;金戈夜响,则群雄蹴踏之乡;铁垒晨摩,则悍帅奋扬之地。汉高皇大风置酒,起舞悲来;唐元宗夜雨闻铃,沾襟泪下。既美人骏马之安在,亦故宫陈迹之极多。于是万感风生,千端蝟集,蘸杯盘而狂噭,墨欲成龙;濡头发以作书,字皆成蚪。每于钟鸣灯炧之余,恒作剑拔弩张之势,狂时漫写,定属神来;醒后详观,不知谁作。又或挂玉筵前,绝缨坐上;一双红绶,见隔巷之新人;半夜青衫,遇下江之故伎。梦华小录,仿佛生前;花月新闻,依稀故事。亦复曲付何堪,调翻穆护;安公子闲歌一曲,小秦王高唱三章。金柔玉软,青蛾闲谱其声情;斗转星横,白发暗传其点拍。信陵君醇酒妇人而外,他何知乎?卢思道白掷剧饮之风,君其是矣。仆也老而失学,雅好填词;壮不如人,仅专顾曲。慨自邹、董既亡之后,泪满蝉钿;况复曹、吴久别以来,心灰兔管。见吾友之一编,动鄙人之三叹;啼成绀碧,不让江潭红豆之思;泣化琼瑰,何殊风雨苍梧之恨!永传乐府,长播词林。

陈维崧

陈维崧(1625~1682)清代词人、骈文作家。字其年,号迦陵。宜兴(今属江苏)人。清初诸生,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54岁时参与修纂《明史》,4年后卒于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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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情羁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转迷。
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

阿母亲教学步虚,三元长遣下蓬壶。
云韶韵俗停瑶瑟,鸾鹤飞低拂宝炉。

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
今朝始得分明见,也共戎葵不校多。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越绝孤城千万峰,空斋不语坐高舂。
印文生绿经旬合,砚匣留尘尽日封。
梅岭寒烟藏翡翠,桂江秋水露鰅鳙。
丈人本自忘机事,为想年来憔悴容。

玉窗萤影度,金殿人声绝。
秋夜守罗人,孤灯耿不灭。

宫殿生秋草,君王恩幸疏。
那堪闻凤吹,门外度金舆。

怪来妆阁闭,朝下不相迎。
总向春园里,花间笑语声。

空相忆,无计得传消息。天上嫦娥人不识,寄书何处觅?
新睡觉来无力,不忍把伊书迹。满院落花春寂寂,断肠芳草碧。

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举国繁华委逝川,羽毛飘荡一年年。
他山叫处花成血,旧苑春来草似烟。
雨暗不离浓绿树,月斜长吊欲明天。
湘江日暮声凄切,愁杀行人归去船。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