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制艺兴,今盖六百年。宋、元始萌六,明制皇朝沿。
十八房一行,群蚁趋附膻。诸书束高阁,所习唯兔园。
古今昏不知,各各张空拳。士天一息气,奄奄殊可怜。
黼黻承平时,无贤幸无奸。小丑一窃发,外患粉钩连。
但辨口击贼,天下同拘挛。祖宗养士恩,几费大官钱。
徒积汗牛文,焉用扶危颠?到此法不变,终难兴英贤。
中兴名世者,岂不出其间。
余年十五六,即为学诗。后以奔走四方,东西南北,驰驱少暇,几几束之高阁。然以笃好深嗜之故,亦每以余事及之。虽一行作吏,未遽废也。士生古人之后,古人之诗,号专门名家者,无虑百数十家。欲弃去古人之糟粕,而不为古人所束缚,诚戛戛乎其难。虽然,仆尝以为诗之外有事,诗之中有人。今之世异于古,今之人亦何必与古人同?尝于胸中设一诗境:一曰复古人比兴之体,一曰以单行之神,运排偶之体,一曰取离骚乐府之神理而不袭其貌,一曰用古文家伸缩离合之法以入诗。其取材也,自群经三史,逮于周秦诸子之书,许郑诸家之注。凡事名物名切于今者,皆采取而假借之。其述事也,举今日之官书会典方言俗谚,以及古人未有之物,未辟之境,耳目所历,皆笔而书之。其炼格也,自曹鲍陶谢李杜韩苏,讫于晚近小家,不名一格,不专一体,要不失乎为我之诗。诚如是,未必遽跻古人,其亦足以自立矣。然余固有志焉,而未能逮也。诗有之曰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聊书于此,以俟他日。
光绪十七年六月在伦敦使署公度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