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客思独萧骚,处处东田没野蒿。雷雨满江喧日夜,扁舟经月住风涛。

流民失业乘时横,原兽争群薄暮号。却忆鹿门栖隐地,杖藜壶榼饷东皋。

潮头起平地,化作千丈雪。棹舟者何人,试问岩头月。

人人有路透长安,坦坦平平一直看。尽道圣贤须有秘,翻嫌易简却求难。

只从孝弟为尧舜,莫把辞章学柳韩。不信自家原具足,请君随事反身观。

天涯岁暮冰霜结,永巷人稀罔象游。长夜星辰瞻阁道,晓天钟鼓隔云楼。

思家有泪仍多病,报主无能合远投。留得升平双眼在,且应蓑笠卧沧洲。

  弘治壬戌春,某西寻句曲与丹阳,汤云谷偕。当是时,云谷方为行人,留意神仙之学,为予谈呼吸屈伸之术,凝神化气之道,盖无所不至。及与之登三茅之巅,下探叶阳,休玉宸,感陶隐君之遗迹,慨叹秽浊,飘然有脱屣人间之志。予时皆未之许也,云谷意不然之,曰:“子岂有见于吾乎?”予曰:“然。子之眉间惨然,犹有怛世之色。是道也,迟之十年,庶几矣。”云谷曰:“子见吾之貌,而吾信吾之心。”既别,云谷寻入为给事中,又迁为右给事。殚心职务,驱逐瘁劳,竟以直道抵权奸斥外。而予亦以言事得罪,奔走谪乡,不相见者十馀年。 至是正德癸酉某月,予自吏部徙官南太仆;再过丹阳,而云谷已家居三年矣。访之,迎谓予曰:“尚忆‘眉间’之说乎?吾信吾之心,而不若子之见吾貌,何也?今果十年而始出于泥涂,是则信矣。然谓古之庶几也,则貌益衰,年益逝,去道益远;独是若未之尽然耳。”予日:“乃今则几矣。今吾又闻子之言,见子之貌矣;又见子之庐矣;又见子之乡人矣。”云谷曰:“异哉!言貌既远矣,庐与乡人亦可以见我乎?”曰:“古之有道之士,外槁而中泽,处隘而心广;累释而无所挠其精,机忘而无所忤于俗。是故其色愉愉,其居于于;其所遭若情风之披物,而莫知其所从往也。今子之步徐发改,而貌若益惫,然而其精藏矣;言下意恳,而气若益衰,然而其神守矣;室庐无所增益于旧,而志意扩然,其累释矣;乡之人相忘于贤愚贵贱,且以为慈母,且以为婴儿,其机忘矣。夫精藏则太和流,神守则天光发,累释则怡愉而静,机忘则心纯而一:四者道之证也。夫道无在而神无方,安常处顺,其至矣。而又何人间之脱屣乎?”云谷曰:“有是哉!吾信吾之心,乃不若子之见吾庐与吾乡人也。” 于是云谷年七十矣。是月,值其悬弧,乡人方谋所以祝寿者,闻予至,皆来请言。予曰:“嘻!子之乡先生既几于道,而尚以寿为贺乎?夫寿不足以为子之乡先生贺。子之乡而有有道之士若子之乡先生者,使尔乡人之子弟皆有所矜式视效,出而事君,则师其道以用世;入而家居,则师其道以善身,若射之有的,各中乃所向。则是先生之寿,乃于尔乡之人复有足贺也已。”明年三月,予再官鸿胪,而乡之人复以书来请,遂追书之。

一自多歧分路尘,堂堂正道遂生榛。聊将肤浅窥前圣,敢谓心传启后人。

淮海帝图须节制,云雷大造看经纶。枉劳诗句裁风雅,欲借《盘铭》献日新。

大隐真廛市,名园陋给孤。留侯先谢病,范老竟归湖。

种竹非医俗,移山不是愚。对时存燮理,经济自成谟。

凤鸟久不至,梧桐生高冈。我来竟日坐,清阴洒衣裳。

援琴俯流水,调短意苦长。遗音满空谷,随风递悠扬。

人生贵自得,外慕非所臧。颜子岂忘世,仲尼固遑遑。

已矣复何事,吾道归沧浪。

乘兴看山薄暮来,山僧迎客寺门开。雨昏碧草春申墓,云卷青峰善卷台。

性爱烟霞终是僻,诗留名姓不须猜。岩根老衲成灰色,枯坐何年解结胎?

才见春归春又来,春风如旧鬓毛衰。梅花未放天机泄,萱草先将地脉回。

渐老光阴逢世难,经年怀抱欲谁开?孤云渺渺亲庭远,长日斑衣羡老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