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骇群龙水上游,不知原是木兰舟。
云旗猎猎翻青汉,雷鼓嘈嘈殷碧流。
屈子冤魂终古在,楚乡遗俗至今留。
江亭暇日堪高会,醉讽离骚不解愁。

将坛醇酒冰浆细,元夜邀宾灯火新。
直待清霄寒吐月,休教白发老侵人。

香翻桂影烛光薄,红沁榆阶宝靥匀。
群品欣欣增气色,太平依旧独闲身。

  吴、长洲二县,在郡治所,分境而治。而郡西诸山,皆在吴县。其最高者,穹窿、阳山、邓尉、西脊、铜井。而灵岩,吴之故宫在焉,尚有西子之遗迹。若虎丘、剑池及天平、尚方、支硎,皆胜地也。而太湖汪洋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峰沉浸其间,则海内之奇观矣。

  余同年友魏君用晦为吴县,未及三年,以高第召入为给事中。君之为县,有惠爱,百姓扳留之,不能得,而君亦不忍于其民。由是好事者绘《吴山图》以为赠。

  夫令之于民,诚重矣。令诚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泽而有荣也;令诚不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殃而有辱也。君于吴之山川,盖增重矣。异时吾民将择胜于岩峦之间,尸祝于浮屠、老子之宫也,固宜。而君则亦既去矣,何复惓惓于此山哉?昔苏子瞻称韩魏公去黄州四十馀年而思之不忘,至以为《思黄州》诗,子瞻为黄人刻之于石。然后知贤者于其所至,不独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已,亦不能自忘于其人也。

  君今去县已三年矣。一日,与余同在内庭,出示此图,展玩太息,因命余记之,噫!君之于吾吴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

  弄花一岁,看花十日。故帏箔映蔽,铃索护持,非徒富贵容也。第繁花杂木,宜以亩计。乃若庭除槛畔,必以虬枝古干,异种奇名,枝叶扶疏,位置疏密。或水边石际,横偃斜拔;或一望成林;或孤枝独秀。草木不可繁杂,随处植之,取其四时不断,皆入图画。又如桃、李,不可植于庭除,似宜远望;红梅、绛桃,俱借以点缀林中,不宜多植。梅生山中,有苔藓者移置药栏,最古。杏花差不耐久,开时多值风雨,仅可作片时玩。蜡梅,冬月最不可少。他如豆棚、菜圃,山家风味,固自不恶。然必辟隙地数顷别为一区若于庭除种植便非韵事。更有石磉木柱,架缚精整者,愈入恶道。至于艺兰栽菊,古各有方。时取以课园丁,考职事,亦幽人之务也。志《花木第二》。

  猩猩,兽之嗜酒者也。山麓之人,设以醴。陈之饮器,小大具列焉。又织草为履,使相属也,而置之道旁。猩猩见则知其诱之也,又知设者之姓名与其父母祖先,一一数而骂之。已而谓其朋曰:“盍少尝之?慎无多饮矣!”相与取小器饮,骂而去之。已而取差大者饮,又骂而去之。如是者数四,不胜其唇吻之甘也,遂大爵而忘其醉。醉则群睨嘻笑,取草履着之。麓人追之,其履相绊,无一得免焉。夫猩猩智矣,恶其为诱而卒不免于死,贪为之也!

  蛙于草中,视牛渐近,庞然大物也,嫉之。遂吸气鼓腹,欲逾于牛,谓伙曰:“吾腹稍大,似牛乎?”伙曰:“去远矣!”蛙怒,复吸气鼓腹,曰:“今如何?”曰:“与前无异。”蛙暴起,又吸气鼓腹,须臾,腹裂而死。牛历其旁,践蛙尸于泥中。此谓不自量力者也。

  人皆以孔子为大圣,吾亦以为大圣;皆以老、佛为异端,吾亦以为异端。人人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父师之教者熟也;父师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儒先之教者熟也;儒先亦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孔子有是言也。其曰:“圣则吾不能”,是居谦也。其曰“攻乎异端”,是必为老与佛也。

  儒先臆度而言之,父师沿袭而诵之,小子矇聋而听之。万口一词,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不曰“徒诵其言”,而曰“己知其人”;不曰“强不知以为知”,而曰“知之为知之”。至今日,虽有目,无所用矣。

  余何人也,敢谓有目?亦从众耳。既从而圣之,亦从众而事之,是故吾从众事孔子于芝佛之院。

  楚多鹑,善格,如胶,弗之解。大夫黎嗜之,偶使韩,遂挟以行。左右言于韩君,君说之。令国中罗鹑与格,皆不胜。君以韩无鹑,愧之。

  无钩大夫曰:“夫鹑,海内所有也,而韩独无乎?然而能格与否,在所择焉尔。今衣褐而斑文,鹑也;翁鳞而尾隹,鹑也;刀啄而剑距,鹑也。鹑则鹑矣,求能格者几何?虽然,此不足道也。国中圆冠方履,尧行舜趋者,皆士也,能与君排难解纷者,复几何?能否在君,不在物也。”君说。择善鹑与黎格,卒大胜。韩因此而得择士之法。

  君子曰:“古语有云:‘羊质而虎皮,见草悦,见豺战。’士鲜不类之。然岂无真虎哉?亦患人君不能用耳。”亦各有所能。至于用人,乃违其才,何也?

蹊路高低入乱山,诸贤相送愧间关。
溪云压帽兼愁重,风雪吹衣着鬓斑。
花烛夜堂还共语,桂枝秋殿听跻攀。
相思不作勤书礼,别后吾言在订顽。

雪满山城入暮关,归心别意两茫然。
及门真愧从陈日,微服还思过宋年。
樽酒无因同岁晚,缄书有雁寄春前。
莫辞秉烛通霄坐,明日相思隔陇烟。

碧梧庭院露华清,一叶翻阶鹤梦惊。
绿发方瞳玉堂客,蝇头灯下写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