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皋萤火故辉辉,仍解穿帘夜点衣。
但取见时增意思,莫嫌生处太卑微。
月明敢向星中乱,天黑偏能雨里飞。
今日分明知我去,何年漂泊照吾归。

  赵伯公肥大,夏日醉卧。孙儿缘其肚上戏,因以李子内其脐中,累七八枚。既醉了不觉。数日后,乃知痛。李大烂,汁出,以为脐穴,惧死,乃命妻子处分家事,乃泣谓家人曰:“我肠烂且死。”明日李核出,乃知是孙儿所内李子也。

翠袖无香镜有尘,一枝花瘦不藏春。
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

嗜竹种复画,浑如王掾居。
高堂倚空岩,素壁交扶疏。
山影覆秋静,月色澄夜虚。
萧爽只自适,谁能爱吾庐。

  元丰二年十二月,余自吴兴守得罪,上不自诛,以为黄州团练副使,使思过而自新焉。其明年二月至黄。舍馆粗定,衣食稍给,闭门却扫,收招魂魄,退伏思念,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观从来举意动作,皆不中道,非独今以得罪者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触类而求之,有不可胜悔者,于是喟然叹曰:“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不锄其本,而耘其末,今虽改之,后必复作,盍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国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间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以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翛然,无所附丽,私窃乐之。旦往而暮还者,五年于此矣。

  寺僧曰继连,为僧首七年,得赐衣。又七年,当赐号,欲谢去,其徒与父老相率留之。连笑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卒谢去。余是以愧其人。七年,余将有临汝之行。连曰:“寺未有记,具石请记之。”余不得辞。

  寺立于伪唐保大二年,始名“护国”,嘉祐八年赐今名。堂宇斋阁,连皆易新之,严丽深稳,悦可人意,至者忘归。岁正月,男女万人会庭中,饮食作乐,且祠瘟神,江淮旧俗也。四月六日,汝州团练副使眉山苏轼记。

欺人一任雪堆头,岂复长怀身外愁。
涉世自知今已惯,风婆应不覆虚舟。

狐冢獾蹊满路隅,行人犹作御园呼。
连昌尚有花临砌,断肠宜春寸草无。

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物色旧时同,情味中年别。
浅画镜中眉,深拜楼西月。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建中靖国元年,东坡自儋北归,卜居阳羡。阳羡士大夫犹畏而不敢与之游,独士人邵明瞻从学于坡,坡亦喜其人,时时相与杖策过长桥,访山水为乐。

  邵为坡买一宅,为钱五百缗,坡倾囊仅能偿之。卜吉入新第既得日矣,夜与邵步月,偶至一村落,闻妇人哭声极哀。

  坡徙倚听之,曰:“异哉,何其悲也!岂有大难割之爱,触于其心欤?吾将问之。”遂与邵推扉而入,则一老妪,见坡泣自若。

  坡问妪何为哀伤至是,妪曰:“吾家有一居,相传百年,保守不敢动,以至于我。而吾子不肖,遂举以售诸人。吾今日迁徙来此,百年旧居,一旦诀别,宁不痛心!此吾之所以泣也。”坡亦为之怆然。问其故居所在,则坡以五百缗所得者也。

  坡因再三慰抚,徐谓之曰:“妪之故居,乃吾所售也,不必深悲,今当以是屋还妪。”即命取屋券,对妪焚之。呼其子,命翌日迎母还旧第,竟不索其直。

  坡自是遂回毗陵,不复买宅,而借顾塘桥孙氏居暂憩焉。

杨柳蒹葭覆水滨,徘徊南望倚阑频。
年光似鸟翩翩过,世事如棋局局新。
岚积远山秋气象,月升高阁夜精神。
惊飞一阵凫鹥起,莲叶舟中把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