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击出,遭田子方于道,下车伏谒。子方不为礼。子击怒,谓子方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方曰:“亦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贫贱,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贫贱哉!”子击乃谢之。
厅在州南六十步,州院在焉,宣和三年工曹陈槖建。
青青堂,在厅右,以其前植竹,取《淇澳》之语而名。石公孺记云:昔之言好竹者,莫先王子猷。子猷所至必种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耶?”又闻人有佳竹,直造其庭,不见主人而去,是真好竹者。予谓子猷风流雅尚,固足以超绝一时,然知竹之为美,而不知其所以为美者,果真好竹也哉?夫人之所好,非特为耳目之玩而已,犹将有所考焉,故《淇澳》之咏,自“猗猗”至于“青青”,自“青青”至于“如箦”,则积德为愈成,任事为愈重,卫武公之德如是也。使子猷知所以美而考德焉,则功业所建亦大矣。会稽陈德应,司台之工曹,事厅之西为小堂,无他嗜好,唯植竹数百竿,青青然向成矣,因命之曰青青堂。盖德应虚缘以应物,薰然而致和,直节凛凛,有昂霄拂云之势,真知爱竹者,高标凌厉,久而不渝,其亦有意乎武公之功业哉!故予朝夕从之游,相与彷徨不能去也。然德应尝假黄岩、临海令,遗爱户有之。曹事礼微,小大之狱必以情,台人德之甚,饮食起居必为之祷,惟恐其去也。后之人息于斯者,犹将封植此竹,遂赋《甘棠》焉,其亦何远之有?
真为州,当东南之水会,故为江淮、两浙、荆湖发运使之治所。龙图阁直学士施君正臣、侍御史许君子春之为使也,得监察御史里行马君仲涂为其判官。三人者乐其相得之欢,而因其暇日得州之监军废营以作东园,而日往游焉。
岁秋八月,子春以其职事走京师,图其所谓东园者来以示予曰:“园之广百亩,而流水横其前,清池浸其右,高台起其北。台,吾望以拂云之亭;池,吾俯以澄虚之阁;水,吾泛以画舫之舟。敞其中以为清宴之堂,辟其后以为射宾之圃。芙蕖芰荷之的历,幽兰白芷之芬芳,与夫佳花美木列植而交阴,此前日之苍烟白露而荆棘也;高甍巨桷,水光日景动摇而上下;其宽闲深靓,可以答远响而生清风,此前日之颓垣断堑而荒墟也;嘉时令节,州人士女啸歌而管弦,此前日之晦冥风雨、鼪鼯鸟兽之嗥音也。吾于是信有力焉。凡图之所载,皆其一二之略也。若乃升于高以望江山之远近,嬉于水而逐鱼鸟之浮沉,其物象意趣、登临之乐,览者各自得焉。凡工之所不能画者,吾亦不能言也,其为吾书其大概焉。”
又曰:“真,天下之冲也。四方之宾客往来者,吾与之共乐于此,岂独私吾三人者哉?然而池台日益以新,草木日益以茂,四方之士无日而不来,而吾三人者有时皆去也,岂不眷眷于是哉?不为之记,则后孰知其自吾三人者始也?”
予以为三君之材贤足以相济,而又协于其职,知所先后,使上下给足,而东南六路之人无辛苦愁怨之声,然后休其余闲,又与四方贤士大夫共乐于此。是皆可嘉也,乃为之书。庐陵欧阳修记。
轼年十二时,于所居纱縠行宅隙地中,与群儿凿地为戏。得异石,如鱼,肤温莹,作浅碧色。表里皆细银星,扣之铿然。试以为砚,甚发墨,顾无贮水处。先君曰:“是天砚也,有砚之德,而不足于形耳。”因以赐轼,曰:“是文字之祥也。”轼宝而用之,且为铭曰:
一受其戒,而不可更。或主于德,或全于形。均是二者,顾予安取。仰唇俯足,世固多有。
元丰二年秋七月,予得罪下狱,家属流离,书籍散乱。明年至黄州,求砚不复得,以为失之矣。七年七月,舟行至当涂,发书笥,忽复见之。甚喜,以付迨、过。其匣虽不工,乃先君手刻其受砚处,而使工人就成之者,不可易也。
陈述古密直,曾知建州浦城县日,富民失物,捕得数人,莫知的为盗者。述古绐曰:“某寺有一钟,至灵,能辨盗。”使人迎置后阁祠之。引囚立钟前,谕曰:“不为盗者摸之无声,为盗者则有声。”述古自率同职祷钟甚肃,祭讫以惟围之。乃阴使人以墨涂钟。良久,引囚逐一以手入帷摸之。出而验其手,皆有墨,一囚独无墨,乃见真盗。恐钟有声,不敢摸者。讯之即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