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江浦夜漏永,敛衽窃听独激昂。
风松瀑布已清绝,更爱玉佩声琅珰。
自従郑卫乱雅乐,古器残缺世已忘。
千家寥落独琴在,有如老仙不死阅兴亡。
世人不容独反古,强以新曲求铿锵。
微音淡弄忽变转,数声浮脆如笙簧。
无情枯木今尚尔,何况古意堕渺茫。
江空月出人响绝,夜阑更请弹文王。
当年入蜀叹空回,未见峨眉肯再来。
未子遥知颂襦袴,使君先已洗樽罍。
鹿头北望应逢雁,人日东郊尚有梅。
我老不堪歌乐职,后生试觅子渊才。
老翁山下玉渊回,手植青松三万栽。
父老得书知我在,小轩临水为君开。
试看一一龙蛇活,更听萧萧风雨哀。
便与甘棠同不翦,苍髯白甲待归来。
自春末闻讣,悲愕不已。自惟不肖,得交公父子间有年矣。即欲奉疏,少道哀诚,不独海上无便,又闻志康从西路迎护,莫知往还的耗,故因循至今。遂辱专使,手书累幅,愧荷深矣。窃承已毕大事,营办勤若,何以堪任。即日孝履支持,预慰所望。志文实录,读之感噎。自闻变故,即欲撰哀词,以表契义之万一,不知爵里之详。今复睹此文,旦夕当下笔。然不愿传出,虽志康亦不以相示。藏之家笥,须不肖启手足日乃出之也。自惟无状,百无所益于故旧,惟文字庶几不与草木同腐,故决意为之,然决不敢相示也。志康必识此意,千万勿来索看也。
师是此文甚奇,斯人亦可人也哉。
轼谪居已逾年,诸况粗遣。祸福苦乐,念念迁逝,无足留胸中者。又自省罪戾久积,理应如此,实甘受之。今者北归无日,因遂自谓惠人,渐作久居计。正使终焉,亦何所不可。志康闻此言,可以不深念也。玳瑁药合见遗,乃吾介夫遗意。谨炷香拜受。志康所惠布蜜药果等,一一捧领,感怍无量。海上穷陋,又谪居贫病,乃无一物报谢,惭负无量。见戒勿轻与人诗文,谨佩至言。如见报出都日所闻,虚实不可不知,勿以告人也。舍弟筠州甚安,时得书。儿侄辈或在陈,或在许下,两儿子在宜兴,轼与幼子过在此。明年长子迈,当挈他一房来此指射差遣,因般过房下来。见爱之深,恐要知其详。示谕开岁来此相聚,虽为厚幸,然窜逐中,唯欲亲故谢绝为孤寂可怜者,则孤老犹可以粗安。若志康,人所指目者,而乃不远千里相求,此重增轼罪戾也,千万寝之,切告!切告!
李泰伯前辈不相交往,然敬爱其人,欲作集引,亦终不传出也。承谕世膺,可为聚其前后文集,异日示及,当与志康商议,少加删定,乃传世也。期人既无后,吾辈当与留意。李文叔书已领,诸儿子为学颇长,迨自宜兴寄诗文来,甚可观。此等辱雅游最旧,故辄以奉闻,然不敢令拜状,无益,徒烦报答也。会见无期,千万节哀自重。
宝月大师惟简,字宗古,姓苏氏,眉之眉山人。于余为无服兄。九岁,事成都中和胜相院慧悟大师。十九得度,二十九赐紫,三十六赐号。其同门友文雅大师惟庆为成都僧,统所治万余人,鞭笞不用,中外肃伏。庆博学通古今,善为诗,至于持律总众,酬酢事物,则师密相之也。凡三十余年,人莫知其出于师者。
师清亮敏达,综练万事,端身以律物,劳己以裕人,人皆高其才,服其心。
凡所欲为,趋成之。更新其精舍之在成都与郫者,凡一百七十三间,经藏一,卢舍那阿弥陀弥勒大悲像四,砖桥二十七,皆谈笑而成,其坚致可支一世。师于佛事虽若有为,譬之农夫畦而种之,待其自成,不数数然也。故余尝以为修三摩钵提者。蜀守与使者皆一时名公卿,人人与师善。然师常罕见寡言,务自却远,盖不可得而亲疏者。喜施药,所活不可胜数。少时,瘠黑如梵僧,既老而皙,若复少者。或曰:“是有阴德发于面,寿未可涯也。”
绍圣二年六月九日,始得微疾,即以书告于往来者,敕其子孙皆佛法大事,无一语私其身。至二十二日,集其徒问日蚤暮。及辰,曰:“吾行矣。”遂化,年八十四。是月二十六日,归骨于城东智福院之寿塔。弟子三人,海慧大师士瑜先亡;次士隆;次绍贤,为成都副僧统。孙十四人,悟迁、悟清、悟文、悟真、悟缘、悟深、悟微、悟开、悟通、悟诚、悟益、悟权、悟缄。曾孙三人,法舟、法荣、法原。以家法严,故多有闻者。师少与蜀人张隐君少愚善,吾先君宫师亦深知之,曰:“此子才用不减澄观,若事当有立于世,为僧亦无出其右者。”已而果然。余谪居惠州,舟实来请铭。铭曰:大师宝月,古字简名。出赵郡苏,东坡之兄。自少洁齐,老而弥刚。领袖万僧,名闻四方。寿八十四,腊六十五。莹然摩尼,归真于上。锦城之东,松柏森森。子孙如林,蔽芾其阴。
辱书并诗,诵味不释手,感慰之极。比日起居何如?示谕欲以高文发明儒释,固所望于左右也。某数日病在告,今日颇快,来日欲出视事,然尚少力。粗和得来诗,未能尽意。花瓷不难得,但去人已负重,后信当致也。诗中似欲之,故及。未相见间,万万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