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奉书,过辱不遗,远枉教尺,且审起居远胜,感慰交集。著述想日益富。示谕治《春秋》学,此儒者本务,又何疑焉。然此书自有妙用,学者罕能领会,若求之绳约中。乃近法家者流,苛细缴绕,竟益何用。惟丘明识其妙用,然不肯尽谈,微见端兆,欲使学者自见之,故仆以为难,盖尝悔少作矣,未敢轻论也。
凡人为文,至老,多有所悔。仆尝悔其少矣,然著成一家之言,则不容有所悔。当且博观而约取,如富人之筑大第,储其材用,既足而后成之,然后为得也。愚意如此,不知是否?夜寒,笔冻眼昏,不罪!不罪!
寓世身如梦,安闲日似年。
败蒲翻覆日,破裓再三连。
劝客眠风竹,长斋饮石泉。
回头万事错,自笑觉师贤。
妙迹苦难寻,兹山见几层。
乱峰螺髻出,绝涧阵云崩。
措意元同画,观空欲问僧。
莫教林下意,终老叹何曾。
朱瑶唐晚辈,得法尚雄深。
满寺空遗迹,何人识苦心。
长廊欹雨脚,破壁撼钟音。
成败无穷事,他年复吊今。
淡平野之霭霭,忽孤城之如块。风吹沙以城莽,怅楼橹之安在。横门豁以四达,故道宛其未改。彼野人之何知,方伛偻而畦菜。嗟夫,昆阳之战,屠百万于斯须,旷千古而一快。想寻邑之来阵,兀若驱云而拥海。猛士扶轮以蒙茸,虎豹杂沓而横溃。罄天下于一战,谓此举之不再。方其乞降而未获,固已变色而惊悔。忽千骑之独出,犯初锋于未艾。始凭轼而大笑,旋弃鼓而投械。纷纷籍籍死于沟壑者,不知其几何人,或金章而玉佩。彼狂童之僭窃,盖已旋踵而将败。岂豪杰之能得,尽市井之无赖。贡符献瑞一朝而成群兮,纷就死之何怪。独悲伤于严生,怀长才而自浼。岂不知其必丧,独徘徊其安待。过故城而一吊,增志士之永慨。
昔谢师然欲过海求师蓬莱,至海中,或谓师然,“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不可到。天台有司马子微,身居赤域,名在绛阙,可往从之。”师然乃还,受道于子微,白日仙去。子微著《坐忘论》七篇,《枢》一篇,年百余。将终,谓弟子曰:“吾居玉霄峰,东望蓬莱,尝有真灵降焉。今为东海青童君所召。”乃蝉蜕而去。其后,李太白作《大鹏赋》云:“尝见子微于江陵,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元丰七年冬,余过临淮,而湛然先生梁公在焉。童颜清澈,如二三十许人,然人亦有师少见之者。善吹铁笛,嘹然有穿云裂石之声。乃作《水龙吟》一首,记子微、太白之事,倚其声而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