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余此地,最善悲歌;船忆君家,能装书画。研山斋内,米颠既一字阿章;嘉陵图中,元晖复小名虎子。纷披粉墨,本自门风;潇洒才情,实缘家学。盖在昔而已然,顾于今而益信。则有花封仙县,画省望郎;笔阵摩空,文澜倒峡。蛇能蟠笥,传家则代产达人;蛟欲生毫,堕地则群呼才子。旋登上第,历尹名邦;弱龄释褐,桃憎红绶之光;蚤岁牵丝,草妬青袍之色。尔其赋轶邹、枚,文兼崔、蔡;濯龙赐第,二曲则坊在天边;梦鸟摛笺,千赋则价高日下。驰声河北,温子升遘此生惭;流誉江东,王文度闻而窃叹。酷嗜临摹,尤精皴染,萧思话书评第一,虎跳龙拏;曹不兴画苑无双,鸟啼花笑。鹄绫捧去,挥残万轴之菖蒲;麝粉调来,榻出满园之蛱蝶。公斯一艺,尽足飞腾;借彼余波,尚然绮丽;更耽协律,旁及倚声。斜行红虿,托兴银筝檀板之间;衮扑金蝉,寄傲于酒肆倡楼之内。三千锦瑟,既擅柔情;丈八铜琶,兼饶逸气。严霜砭骨,非无望古之篇;皓月煎肠,不少临风之作。若夫三秋捧檄,道出鄱阳;千里之官,途径易水。黄皮缚袴,斜压赫连之刀;赤兔挥鞭,直突慕容之垒。飘零绣瓦,问分香吉利其何归?牢落黄金,吊击筑渐离之安在?以至天低彭蠡,涛沫煎银;地坼碻磝,土花晕紫。匡庐山下,酾樽酒以横江;繻葛城头,会官僚而出猎。亦复嚄唶而歌,凭陵而语;一群蛮鼓,黄云脱坏而群飞;几叠边笳,白雁徬徨而竟下。长篇间作,小令居多,井华汲处,尽唱屯田员外之词;柳絮开时,都吟长庆才人之制。然而略有遗忘,曾无爱惜,墨痕半湿,不知污谁氏之裙;字迹才干,未省上何人之帕。抄来北里,半被尘埋;录向东家,还虞简脱。堆作丛编,好事者为之搜撮;弃为长物,知音者代为流传。令之始存,其大概也。记与高门,久谐夙好,同是杨、袁之苗裔,仆不如人;俱为顾、陆之子孙,君能念我。溯百年之乔木,谱牒犹新;忆三世之芳兰,游从如昨。敝庐砚北,还标北海之署书;旧业樊南,尚宝南宫之尺牍。幸重逢于燕市,获相和以楚歌;虽太仆亭台,已无夜火;勺园泉石,久歇春机。而稜棱犀角,知来者之多贤;缦缦龙文,识曩修之克绍。祗惭贱子,有愧前人;属题一卷之新词,并话两人之旧事。君真词癖,已独步于《花间》、《兰畹》之中;仆亦酒狂,愿从游于减字偷声之下。
桃花水绛,卵色天青,早烟著人如醉。风光日夜换,换不了、吴宫罗绮。
千年霸气。只莺啭山房,鸦啼水寺。当年事。断崖老树,依稀能记。
冶丽。簇队成团,有钗虫落磴,裙梅飘砌。剑池苔藓黑,越显得、明妆绝世。
佛前私誓。怕乱水东流,夕阳西逝。凭阑望,五湖晴爽,碧空无际。
谁送半城绿,恰是两溪风。茫茫银涛两浪,天水有无中。
每到簟纹平处,不觉水香肥极,一色玉玲珑。最恼闲鸥鹭,偏解占空濛。
驾一苇,淩万顷,浩无穷。今宵圆月定好,寄语织绡宫。
脱帽五湖风景,捲幔半生心事,杳霭纵吟篷。一笛中流发,乃是绿蓑翁。
结束翩翩,北去天雄,黄衫紫缰。有万雄铁骑,军悬重镇,五更钿雁,巷列名倡。
魏滑分河,关山独夜,感慨黎阳旧日仓。横戈地,怕惊沙飒沓,乱水砰硠。
昨朝并辔回翔。恰路出夷门认大梁。记分题古驿,凭燕吊魏,同敲石火,啸雨啼霜。
君又翻飞,余其寥落,试听悲笳咽女墙。前游在,莫孤擎浊酒,重宿平阳。
青天粉本,是五丁所凿,自然图画。我识天公矜慎极,吮笔几曾轻下。
晴际添螺,昏时使墨,茜向朝霞借。烟丝雨发,直教染岱烘华。
我欲地缩千山,袖携五岳,点缀閒亭榭。一幅横披供眺望,便可于中耕稼。
非画非山,是看是读,饶舌都教罢。一身冷翠,此间三伏无夏。
吮黛调铅素。偃霜毫、渲染如许。是东阳才子,蘋洲词客,压倒秦观贺铸。
携袅袅、吹箫楼上侣。小葺个、短篱疏圃。药砌畔、紫葳蕤放,花架外、玉鬖髿吐。
嫩紫娇黄,长红小白,烟条露叶倩谁梳。恰晓妆才罢,手香轻摘,人在绿窗语。
惆怅襟怀谁诉。镇相看、卓家眉妩。正春衫对挽,蛮笺低堕,情知粉郎新句。
怕笛伎、筝人歌易误。须红豆、今番亲谱。小立有、帘前桂子,授意把、碧箫潜取。
摒挡偷声,商量减字,月波浸彻画屏虚。向前溪、更涤冰瓯、宵阑煎顾渚。
寿王足下:昔临淄答公子之书,仆射报故人之札;枚皋淹丽,叙恳款于篇章;谢朓清华,谱中诚于笺奏。以至曹家二妙,萧氏诸王;李那塞北之篇,丘迟江南之作。上下曩往,代有其人,千余年间,若斯而已。何者?明月不投于瓦砾,楩柟不列于朽珠;过高唐而效其讴歌,游睢涣而师其藻缋;珠玉以并御为荣,宫商以同悬为乐也。足下汝南阀阅,江表声华;许玄度之清通,裴叔则之明理;景顾则以李膺为师,赵至则以嵇康为友。乐旨潘笔,固已萃为一人;轹谢凌颜,奚得离为二美?何图中路,滥及鄙人;辞旨殷勤,情文剀切。寿王足下,文人相轻,自古有之,况在今日,尤可叹息!忆昔槜李,共相缔结,刻核文史,考据经术:孙龙坚白之辨,晰其源流;白虎同异之解,阐其堂奥。兴公赋体,赤城之霞气千重;子山序言,玄武之明珠六寸。仆方引藉,若轻尘之御顺风;君更谦冲,若腹毳之资背羽。时有口语,横属诋娸;加以轻狂,目为轻率。嗟乎!此冯敬通掉头于渭水,子幼耳热于南山;元叔有囊钱之悲,孟博抱清流之欢也。且夫钟鼓以飨爰居,千金乃资敝帚;骐骥与弩骀同皂,鸿鹄与燕雀为群。自古而然,于今为烈。若使盛宪之年易永,张衡之志不愁;郦文胜不纬繣于范阳,崔亭伯不烦纡于涿郡。则雍门之畔,虚传累欷之宾;黍谷之阴,果有嘘枯之容矣。详味来旨,缠绵铺叙,至所深羡,似在鄙人。此足下爱我之谈,非古人相知之论也。仆之兄弟,虽粗涉文笔,未升堂奥。乃者时势遘会,构遇坎壈;郄太傅之离乱,戴处士之栖寂。时复咏史租船,哀其清厉;负薪鹿车,悼其辛苦。而足下啸歌自适,篇籍为欢;翱翔于艺圃之中,放诞于尘埃之表。何其快也,岂足悲哉!近闻灌夫有同产之服,子猷有登床之言;则仆与足下人伦之际,荣瘁殊途;然而疏密之间,悲愁一致也。今夫韩起双环,何能并见;张华两剑,岂必俱来?是以天忌其才,岂止人惜其宝?足下虽谊深如手,哀笃同生;而览举封胡,尚余二少;到溉到洽,不止一人。奚乃技辍成连,遂至弦摧促柱乎?至于足下譔述,尤属必传,誉重灵蛇,珍同和璧。而足下虞其覆瓿,遽欲焚砚;患其猎屐,颇怀投笔。此在鄙人,实所未喻。夫樊重之宅,必有瑰丽之观;王根之家,自多妍华之饰。倘非世犹绳结,人尽空桑;焉能置芳泽而不陈,黜铅华而弗御?是以骊宫虽誓,犹传荡魄之言;香国虽赊,亦著惊魂之论。装之玳瑁,君无间然;返之椎辂,非所闻命。寿王足下,宛委之洞,属有藏书;酉室之山,非无秘箓。袁闳土室,难与久居;蒋诩荒径,未遑块处。岁月不居,毋徒自苦为也!
古树云平,荒台湍激,两贤留下祠堂。见蛛丝网院,马苋围墙。
承尘画壁昏于梦,千年事、陈迹苍凉。江南游子,无聊侧帽,有恨循廊。
迤逦渐下牛羊。响落木西风,飒沓层冈。怅琴声未杳,蘋藻谁将。
拟寻北地韩陵石,呼来语、相伴他乡。那堪断碣,摩挲已遍,一笑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