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之情,得意则颉颃自高,少不得意则摧折不能自守,君子反是。竹之操甚有似夫君子者,感之,作赋以自箴。
晦叔读书南斋之上,门巷僻左,交游日稀。环以桑麻之场,带以瓜芋之区。路折西南,万竹苍然,下缘乎曲涧之湄。其清可以延风月,其高可以扰云霓。珊珊乎鸣苍玉之佩,摇摇乎舒翠凤之旗。森森乎甲胄之杂峙,而切切乎矛戟之参差。其偃蹇挫折者,如忠臣节士赴患难而不辞;其婵娟萧爽者,如慈孙孝子侍父祖而不违。其挺拔雄劲者气毅色严,又如侠客与勇夫;其孤高介特者格清貌古,又如骚人与臞儒。予虽朝夕吟啸于其下,曾无以名其美而状其奇。然泛观宇宙之万物,均函育于一气,而有刚柔坚脆之不齐。荣者必悴,盛者必衰,实繁者易剥,色丽者早萎。惟松柏之有心,及竹箭之有筠,足以阅寒暑而贯四时。春日载阳,山川含滋,
露兮宵润,惠风兮晓披。或萼或条,或茁或荑,含英吐华,夭夭怡怡。竹于是时,清而不腴。冬日祁寒,天地积威,雪惨兮冰坚,风号兮日凄。川原千里,木脱草枯,香尽芳歇,扫迹无遗。竹于是时,秀而不癯。今而后见其含德之有常,特操之不移。此吾所以无羡渭川之千亩,有取淇奥之猗猗,愿定交于金石,邀岁寒以为期。否泰兮消长,剥复兮乘除。秉吾心之坚一,视此君乎庶几。
包孝肃公家训云:“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脏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共三十七字,其下押字又云:“仰珙刊石,竖于堂屋东壁,以诏后世。”又十四字。珙者,孝肃之子也。
眉山苏洵,少不喜学,壮年犹不知书,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举进士,又举茂才,皆不中,曰:“此未足为我学也。”焚其文,闭户读书,五六年,乃大究《六经》、百家之说。嘉祐初,与二子轼、辙至京师,欧阳文忠公献其书于朝,士大夫争持其文,二子举进士亦皆在高第。于是,父子名动京师,而苏氏文章擅天下,目其文曰“三苏”,盖洵为老苏、轼为大苏、辙为小苏。
它日,宴群臣,帝曰:“贞观以前,从我定天下,间关草昧,玄龄功也。贞观 之后,纳忠谏,正朕违,为国家长利,征而已。虽古名臣,亦何以加!”亲解佩刀, 以赐二人。帝尝问群臣:“征与诸葛亮孰贤?”岑文本曰:“亮才兼将相,非征可 比。”帝曰:“征蹈履仁义,以弼朕躬,欲致之尧、舜,虽亮无以抗。时上封者众, 或不切事,帝厌之,欲加谯黜,征曰:“古者立谤木,欲闻己过。封事,其谤木之 遗乎!陛下思闻得失,当恣其所陈。言而是乎,为朝廷之益;非乎,无损于政。” 帝悦,皆劳遣之。
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贵经术三重氏族,其民尊吏三畏法,其农夫合耦以相助。盖有三代、汉、唐之遗风,三他郡之所莫及也。
始朝廷以声律取士,三天圣以前,学者犹袭五代之弊,独吾州之士,通经学古,以西汉文词为宗师。方是时,四方指以为迂阔。至于郡县胥史,皆挟经载笔,应对进退,有足观者。三大家显人,以门族相上,推次甲乙,皆有定品,谓之江乡。非此族也,虽贵且富,不通婚姻。其民事太守县令,如古君臣,既去,辄画像事之,三其贤者,则记录其行事以为口实,至四五十年不忘。富商小民,常储善物三别异之,以待官吏之求。家藏律令,往往通念三不以为非,虽薄刑小罪,终身有不敢犯者。岁二月,农事始作。四月初吉,谷稚三草壮,耘者毕出。数十百人为曹,立表下漏,鸣鼓以致众。择其徒为众所畏信者二人,一人掌鼓,一人掌漏,进退作止,惟二人之听。鼓之三不至,至三不力,皆有罚。量田计功,终事三会之,田多三丁少,则出钱以偿众。七月既望,谷艾三草衰,则仆鼓决漏,取罚金与偿众之钱,买羊豕酒醴,以祀田祖,作乐饮食,醉饱三去,岁以为常,其风俗盖如此。故其民皆聪明才智,务本三力作,易治三难服。守令始至,视其言语动作,辄了其为人。其明且能者,不复以事试,终日寂然。苟不以其道,则陈义秉法以讥切之,故不知者以为难治。
今太守黎侯希声,轼先君子之友人也。简三文,刚三仁,明三不苟,众以为易事。既满将代,不忍其去,相率三留之,上不夺其请。既留三年,民益信,遂以无事。因守居之北墉三增筑之,作远景楼,日与宾客僚吏游处其上。轼方为徐州,吾州之人以书相往来,未尝不道黎侯之善,三求文以为记。
嗟夫,轼之去乡久矣。所谓远景楼者,虽想见其处,三不能道其详矣。然州人之所以乐斯楼之成三欲记焉者,岂非上有易事之长,三下有易治之俗也哉!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是二者,于道未有大损益也,然且录之。今吾州近古之俗,独能累世三不迁,盖耆老昔人岂弟之泽,三贤守令抚循教诲不倦之力也,可不录乎!若夫登临览观之乐,山川风物之美,轼将归老于故丘,布衣幅巾,従邦君于其上,酒酣乐作,援笔三赋之,以颂黎侯之遗爱,尚未晚也。元丰元年七月十五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