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早识高与黄,诵二子句声琅琅。
后生好学果可畏,仆常倦谈殊未详。
学诗当如初学禅,未悟且遍参诸方。
一朝悟罢正法眼,信手拈出皆成章。

  何武所至,无赫赫名,去而人思之,此之谓“遗爱”。夫君子循理而动,理穷而止,应物而作,物去而复,夫何赫赫名之有哉!

  东海徐公君猷,以朝散郎为黄州,未尝怒也,而民不犯;未尝察也,而吏不欺;终日无事,啸咏而已。每岁之春,与眉阳子瞻游于安国寺,饮酒于竹间亭,撷亭下之茶,烹而饮之。公既去郡,寺僧继连请名。子瞻名之曰“遗爱”。时谷自蜀来,客于子瞻,因子瞻以见公。公命谷记之。谷愚朴,羁旅人也,何足以知公?采道路之言,质之于子瞻,以为之记。

少年志欲扫胡尘,至老宁知不少伸!
览镜已悲身潦倒,横戈空觉胆轮囷。
生无鲍叔能知己,死有要离与卜邻。
西望不须揩病眼,长安冠剑几番新。

空江浪阔。清尘凝、层层刻碎冰叶。水层照影,华裾曳翠,露搔泪湿。湘烟暮合。□尘袜、凌波半涉。怕临风、□欺瘦骨,护冷素衣叠。
樊姊玉奴恨,小钿疏唇,洗妆轻怯。汜人最苦,纷痕深、几重愁靥。花隘香浓,猛熏透、霜绡细摺。倚瑶台,十二金钱晕半掐。

买地孤村结草庐,萧然身世落樵渔。
一编在手君无怪,曾典蓬山四库书。

雨映寒空半有无,重楼闲上倚城隅。
浅深山色高低树,一片江南水墨图。

  南康太守听事之东,有堂曰“直节”,朝请大夫徐君望圣之所作也。庭有八杉,长短巨细若一,直如引绳,高三寻,而后枝叶附之。岌然如揭太常之旗,如建承露之茎;凛然如公卿大夫高冠长剑立于王庭,有不可犯之色。堂始为军六曹吏所居,杉之阴,府史之所蹲伏,而簿书之所填委,莫知贵也。君见而怜之,作堂而以“直节”命焉。

  夫物之生,未有不直者也。不幸而风雨挠之,岩石轧之,然后委曲随物,不能自保。虽竹箭之良,松柏之坚,皆不免于此。惟杉能遂其性,不扶而直,其生能傲冰雪,而死能利栋宇者与竹柏同,而以直过之。求之于人,盖所谓不待文王而兴者耶?

  徐君温良泛爱,所居以循吏称,不为皦察之政,而行不失于直。观其所说,而其为人可得也。《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堂成,君以客饮于堂上。客醉而歌曰:“吾欲为曲,为曲必屈,曲可为乎?吾欲为直,为直必折,直可为乎?有如此杉,特立不倚,散柯布叶,安而不危乎?清风吹衣,飞雪满庭,颜色不变,君来燕嬉乎!封植灌溉,剪伐不至,杉不自知,而人是依乎!庐山之民,升堂见杉,怀思其人,其无已乎?”歌阕而罢。

  元丰八年正月十四,眉山苏辙记。

  许昌士人张孝基,取同里富人女。富人唯一子,不肖,斥逐之。富人病且死,尽以家财付孝基。孝基与治后事如礼。久之,其子丐于途,孝基见之,恻然谓曰:“汝能灌园乎?”答曰:“如得灌园以就食,甚幸!”孝基使灌园。其子稍自力,孝基怪之,复谓曰:“汝能管库乎?”答曰:“得灌园,已出望外,况管库乎?又甚幸也!”孝基使管库。其子颇驯谨,无他过。孝基徐察之,知其能自新,不复有故态,遂以其父所委财产归之 。

忆昔射策干先皇,珠帘翠幄分两厢。
紫衣中使下传诏,跪捧冉冉闻天香。
仰观眩晃目生晕,但见晓色开扶桑。
迎阳晚出步就坐,绛纱玉斧光照廊。
野人不识日月角,仿佛尚记重瞳光。
三年归来真一梦,桥山松桧凄风霜。
天容玉色谁敢画,老师古寺昼闭房。
梦中神授心有得,觉来信手笔已忘。
幅巾常服俨不动,孤臣入门涕自滂。
元老侑坐须眉古,虎臣立侍冠剑长。
平生惯写龙凤质,肯顾草间猿与獐。
都人踏破铁门限,黄金白璧空堆床。
尔来摹写亦到我,谓是先帝白发郎。
不须览镜坐自了,明年乞身归故乡。

  昔人将猎而不识鹘,买一凫而去。原上兔起,掷之使击,凫不能飞,投于地;又再掷,又投于地;至三四。凫忽蹒跚而人语曰:“我鸭也,杀而食之,乃其分,奈何加我以抵掷之苦乎?”其人曰:“我谓尔为鹘,可以猎兔耳,乃鸭耶?”凫举掌而示,笑以言曰:“看我这脚手,可以搦得他兔否?”